天光透过仓缝斜斜洒落,打在泛黄的麻布与碎瓦上。 昨夜的激情与馀震尚未全退,空气中仍浮着残香与潮气,象是风未能驱散的梦,还躲在墙角回声。 昭宁慢慢睁眼,身体如虚脱后的软棉,腰间被一只熟悉的臂膀环住,带着恒定的温度。 她偏头看去,傅怀瑾仍未入眠,睁着眼,目光落在半斜的仓顶。 “你还没睡?” “不敢睡。”他声音哑着,“这地方,连光都是假的。” 昭宁沉默片刻,从他怀里撑起身,一点点收拾散乱的衣襟与发丝。 动作未急,却比昨夜更清醒。 她环顾四周——这间仓库太安静,安静得几乎不像仓库。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昨夜发现香囊的位置,低头一看,果然── 火盆里残留着一团黑灰,灰上浮着香粉未燃尽的细末,四周石板上还留有细线烧焦的痕迹。 她半蹲下,指尖轻触那些烬灰,手指抬起时,一缕幽香尚在,却不同于昨夜的浓烈,更像某种沉入绣品的定香粉。 “香气会染进空气,但香线……只有熟绣之人,才能系出这种双环结。” 她转头,目光与怀瑾相接。他点了点头,从旁边捡起昨夜未烧尽的一条截香线,指腹轻捻。 “是绣房的丝线,细度与光泽都对。”他语调冰冷得像寒铁,“而不是市面香包常用的麻线、棉线。这,是绣局内部的线。” 昭宁再度抬眼,看向门板。 门板右侧,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手印痕迹。 她上前取出手帕,沾水轻擦,那手印便更明显了——掌心偏宽,拇指与食指处拉开,是推门时留下的用力姿势。 她转头:“这扇门,昨夜是关死的。” 怀瑾立刻会意:“有人预先进入、点香、封门……我们是被引入此地的。” 昭宁握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她努力控制住语气:“不只是香囊。这扇门上也有问题。” 她低头看着木头缝处,果然发现原本应该转动的暗销,已被薄胶固定在外侧。她喃喃自语:“这是从外锁的……不是意外,不是突发。” 她慢慢撑直腰背,目光如刃,一寸寸扫过整栋仓房。 昨日奔逃,今日受审。她明白──罗仲言这一局,不只为羞辱,更是步步杀机。 “我们手上的那几本旧帐,太关键了,他心里清楚。”她语声渐低,却字字如刃,“所以先下药毁我们清白,再点香烬夺我们性命,让我们成为失控发狂的嫌犯。” 傅怀瑾凝视她,片刻后才开口:“你要怎么办?” ““反攻。”她几乎脱口而出,眼神凌厉,“就从这里开始,把所有能上公堂的证物,一件不漏,全都收下。” 她抬手比划指点: “第一,梁上的灰囊烬灰,请人鉴定成分,是否含迷情物质。” “第二,香囊打结方式,照样系一个,让绣局老师父比对。” “第三,门上留有胶痕与指印,务必要收好送审--只要验得出是谁留下的,就能锁定内应身分。” 她说着,忽又停顿。 “还有……”她转身看向墙角,那里昨夜她曾被压住,双腿在抽动时无意踢翻一个布包。 她蹲下打开,里面竟然是数张罗府内帐本,封面尘封已久,但其中一本页角赫然写着“庚午绣图入库”。 她倒抽一口气:“这不是该存在罗府书房的帐?” 怀瑾立刻接手翻看,目光一沉:“昭璃曾说这帐已送审,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面面相觑──这一袋帐本若能比对罗府现有送审版本,很可能揭开两者造假与掉包事实。 昭宁低声道:“或许……这间仓库,本该是销毁这批帐的地方。只是我们来得太快,他们来不及动手。” 怀瑾眼神微闪,将帐册收进衣内:“那我们就用这里的一切,反咬他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