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当真没再提那事儿。 每天就是上学,放学,写作业,吃饭。 安静得像个真正的、心无旁骛的高三学生。 我能感觉到妈妈暗暗松了口气。 她看我的眼神里,那种紧绷的审视和慌乱渐渐淡了,又变回了以前那种温柔的、带着点心疼的关切。 饭桌上偶尔也会说点花店的趣事,或者问我学校里怎么样。 家里的空气好像又流动起来,虽然底下还沉着某些没说破的东西,但表面至少恢复了风平浪静。 我知道她在观察我,看我是不是真的“正常”了。我也乐得配合。 甚至比以前更“乖”。 吃完饭主动收拾碗筷,自己定的闹钟一响就起床,晚上到了点就关灯睡觉。 我知道我在等,等一个能理直气壮开口的时机。 欲速则不达。 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周二模拟考。 早上出门前,妈妈像往常一样,把温热的牛奶和煎蛋推到我面前,轻声说:“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我“嗯”了一声,埋头吃。 心里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考场的座位冰凉的,卷子发下来,带着油墨味。 我拿起笔,吸了口气。奇怪,脑子真的特别清楚。 语文卷子上的拼音、成语、病句,那些平时看着就烦的玩意儿,今天好像都格外顺眼,答案自己就往外面蹦。 古诗文默写,前几天刚背过的句子清晰地浮现在脑子里。 阅读理解那大段的文字,我看得进去,抓得住重点。 作文题目是“纽带”,我愣了几秒,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子和温热的触感,赶紧甩甩头,定了定神,按部就班地审题、列提纲,最后规规矩矩写了八百字,不算出彩,但至少完整流畅。 下午数学是我强项,状态更是顺。那些公式定理好像活了过来,在草稿纸上自己排列组合,导出正确答案。 最后一道大题有点刁,我卡了五分钟,但静下心一步步推导,居然也啃了下来。 交卷的时候,手心微微出汗,是解题时兴奋的,不是慌。 英语就有点抓瞎了。 阅读看得头晕,完形填空好几个单词眼熟但想不起意思,作文更是写得磕磕绊绊。 时间不够用,最后匆匆忙忙填完答题卡,铃就响了。 走出考场,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 我心里大概估摸了一下,语文数学应该能拉不少分,英语估计就平均水平。 总排名不好说,但进步是肯定的。 晚上吃饭,妈妈做了红烧排骨,香气扑鼻。我啃着排骨,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妈,今天模拟考了。” “哦?感觉怎么样?”妈妈夹了一筷子青菜,问得也很随意,但眼神飘过来,带着询问。 “还行。”我嚼着肉,含糊地说,“语文数学感觉都挺好,英语……就那样吧。不过这次整体状态不一样,脑子特别清亮。” “是嘛。”妈妈笑了笑,给我碗里又添了块排骨,“状态好就行,成绩出来再看。” “我觉得这次肯定能进步。”我抬头看她,语气笃定,“真的,妈,跟以前那种‘感觉良好’不一样。这阵子……嗯,学习效率高了不少。” 我说“这阵子”的时候,刻意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眼睛看着她。 妈妈夹菜的手停在半空,随即飞快地垂下眼帘,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 她没接我的话,把青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 我趁热打铁,语气带上点赖皮的期盼:“妈,你说,要是我这次真进步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妈妈抬起眼,嗔怪地瞪了我一下,那眼神软绵绵的,没什么威力。 “好好吃饭,整天想些什么。等真进步了再说。” “那就是有戏?”我眼睛一亮,得寸进尺地追问。 “等你成绩出来再说!”妈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低头扒饭,耳根子都红了。但语气里,没有斩钉截铁的拒绝。 我知道,她默认了。 心里那块石头“咚”地落了地,接着涌上来的就是一股压不住的欢喜。 我咧开嘴,傻笑了一下,然后真的觉得胃口大开,又起身去厨房添了满满一碗饭。 接下来的两天,我在等待中过得心平气和。 甚至能在课间跟刘浩扯几句闲篇,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他唾沫横飞地说游戏,我边写作业边“嗯嗯”应付。 成绩是在周五下午放学前公布的。 班主任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照例先总结,然后开始念排名。 “……这次我们班整体有进步,尤其要表扬林安同学。” 班主任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有点失真,但我的名字清清楚楚地砸进耳朵里。 我背脊一下子挺直了。 “林安同学这次总分提高了六十八分,班级排名从第二十六名上升到第十名,年级排名进入前两百,第一百八十六名。进步非常显着,大家要向他学习,在高三最后阶段,一切皆有可能。”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和议论声。 好多道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我身上,有惊讶,有好奇,也有不服。我脸上有点发烫,手心却微微出汗。 旁边的刘浩直接捅了我胳膊一下,眼睛瞪得溜圆,压着嗓子鬼叫:“我靠!林安!你吃药了?说好的一起摆烂,你他妈偷偷进化了?二十六到第十?你抄谁的?!” 我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点,低声回了句:“滚蛋,我自己考的。” “少来!你这进步幅度太离谱了!”刘浩一脸不信,上下打量我,“老实交代,是不是暑假偷偷请家教了?还是得了什么武林秘籍?” 我没再理他。 我的心已经不在教室里了。 班主任后面又说了什么,表扬了谁,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耳朵里嗡嗡的,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还有那个数字——“第十名”。 放学的铃声尖利地响起。 我几乎是第一个抓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从后门窜了出去。 背后传来刘浩“喂!林安!去打篮球啊!”的喊声,我也没回头。 一路跑,书包在背后颠得砰砰响。 初夏傍晚的风热烘烘地扑在脸上,我却觉得畅快。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花店,告诉妈妈。 跑到那条熟悉的安静街道,远远就看见“晴雨花坊”暖黄色的灯光。 我喘着粗气,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声脆响。 妈妈正在整理一束百合,闻声抬起头。 看到我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放下花就走了过来。 “怎么了安安?跑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她语气里满是担忧,手自然而然地扶住我的胳膊。 我喘得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她,眼睛亮得吓人。 妈妈更急了,转身去柜台后面倒了杯温水递给我:“快,先喝口水,顺顺气。” 我接过来,仰头“吨吨吨”几口灌下去,清凉的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 妈妈在一旁轻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小时候我呛着了一样。 她挨得很近,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花香和洗衣液的味道包裹过来,因为我的突然闯入和奔跑,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饱满的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隔着薄薄的棉质上衣,弧线清晰可见。 喝完了水,我用手背抹了下嘴,缓过气来。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因为奔跑和激动,声音还有点发颤,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妈,我考了全班第十名。” 妈妈拍着我后背的手,顿住了。 她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名次对我意味着什么。 然后,那双温柔的大眼睛里,一点点漾开真实的惊喜和欣慰的光芒,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 “真的?第十名?安安,你真棒!” 她的笑容绽开,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抬手似乎想揉揉我的头,像小时候表扬我那样。 但她的手刚抬到一半,就僵在了半空。 因为她看到了我的眼神。 那不是单纯汇报成绩的兴奋。 那眼神太烫了,太直白了,里面烧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某种志在必得的暗示,牢牢地锁着她。 她脸上刚刚浮现的喜悦笑容,瞬间凝固,然后如同潮水般褪去,被迅速涌上来的红晕取代。 那红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再到脖颈。 她明白了。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急切地跑来,明白我此刻眼神里的全部含义。 她局促地收回手,下意识地捻了捻自己的衣角,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我,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掩饰不住的羞窘:“……那,那很好啊……进步这么大……妈妈很高兴……” 花店里很安静,只有冰箱运作的低微嗡嗡声。 暖黄的灯光照在我们两人身上,空气里浮动着各种花朵的香气,但此刻闻起来,却有种莫名的粘稠和暧昧。 我往前凑近了一小步,压低声音,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在她的耳畔:“妈,你答应过的……我进步了,有奖励。” 妈妈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我靠近妈妈一步说:“我不管,妈妈就是答应了!” 随着我的靠近,她没后退,但身体明显绷紧了。 沉默了好几秒,她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最后一点试图维持长辈尊严的挣扎,但是仔细听还能听出有些雀跃,问:“好吧好吧……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就是现在。 我心跳如擂鼓,嘴巴发干。 我舔了舔嘴唇,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用气声,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我早就想好的、更进一步的词: “妈……你给我做‘素股’吧。”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妈妈的身体猛地一震,彻底僵住了。 她显然没听过这个词,茫然地转过头,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羞意和困惑,下意识地小声反问:“……素股?那是什么?” 她的无知和这种时候纯然的反问,让我血液沸腾。 我忍着快要爆炸的冲动,保持着贴近她耳朵的姿势,用最简单直白的话解释: “就是……你穿着内裤……或者不穿……用那里……贴着我的……蹭……不进去……就像……那样帮我……” 我语无伦次,但意思足够明白。 “轰——” 妈妈的脸瞬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连眼眶都迅速泛上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她像是被这句话烫伤了,猛地向后缩了一下,震惊又羞愤地瞪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时说不出话。 我没给她组织语言拒绝的机会。 借着那股豁出去的冲动,我飞快地侧过头,嘴唇在她滚烫滑腻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花店里格外清晰。 亲完,我立刻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看着她完全呆住、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我心脏狂跳,但脸上努力挤出个带着讨好和赖皮的笑容,飞快地说: “我回家了妈!晚上等你回来吃饭!” 说完,我根本不敢再看她的反应,转身拉开店门,风铃又是一阵乱响。 我逃也似的冲进了傍晚街道渐浓的暮色里,把妈妈和她那震惊到空白的表情,留在了那片暖黄的光晕和馥郁的花香之中。 一路跑回家,心脏还在咚咚地擂着胸膛。 脸颊上刚才亲到的那片肌肤,触感还留着,温软,滑腻,带着妈妈脸上特有的、淡淡的润肤霜香味。 我摸了下自己的嘴唇,指尖有点抖。 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 可话已经说了,亲也亲了,收不回来了。 回到家,空荡荡的。 我把书包甩在沙发上,坐立不安。 一会儿冲到窗户边往下看,一会儿又竖起耳朵听门口的动静。 时间被拉得又细又长,每一秒都难熬。 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分,以后连手都不肯帮我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花店里她那个震惊的表情反复回放,让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快七点,终于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又强迫自己坐回去,装模作样地拿起本书,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 妈妈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里面是熟食和蔬菜。 她没看我,低着头换鞋,声音闷闷的:“饿了吧?妈妈马上做饭。” “嗯……还行。”我应着,偷瞄她的脸。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睫低垂着,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怎样。就是耳朵尖,还有点没褪干净的红。 她拎着菜径直进了厨房,门虚掩着,里面很快传来水声和切菜的响动。 我蹭到厨房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看。 她系着围裙,背对着我,正在切黄瓜。刀起刀落,又快又稳,但肩膀的线条绷得有点紧。 “妈……”我小声叫了一句。 “嗯?”她没回头。 “……没事。”我舔舔嘴唇,“就是……那个奖励……” 她的刀顿了一下,然后更用力地切下去,发出“笃笃”的闷响。 “先吃饭。”她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但听起来有点干。 这顿饭吃得比上次还要沉默。 红烧带鱼,蒜蓉西兰花,紫菜汤。都是我爱吃的,但我食不知味。 妈妈小口吃着饭,眼睛只盯着自己的碗。 空气凝住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特别突兀:“妈……你答应我的。” 妈妈夹菜的手停住了。 她慢慢抬起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复杂得很,有羞,有恼,还有我看不懂的疲惫。 “安安,”她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哄劝的意味,“那个……素……素什么,真的不行。太……太过了。妈妈答应你别的,好不好?给你买那双你看了很久的球鞋?或者……” “我不要球鞋。”我打断她,嗓子发紧,“我就要那个。你答应了的。” 我盯着她,眼神一定很固执,甚至有点咄咄逼人。 妈妈被我盯得别开脸,筷子无意识地在米饭里戳了戳。 “你……”她脸又红了,声音更低,“你怎么能想那种……” “妈。”我又叫了一声,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就一次……奖励。我考了第十名。你说了,进步了有奖励的。” 我搬出成绩,这是她最在意的软肋。 果然,她眼神晃了晃,戳米饭的动作停了。 餐厅顶灯的光白晃晃地照下来,照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挣扎的神情。 安静了很久,久到我能听到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嗡嗡声。 她终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然后,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含糊地说:“……那……那你先把饭吃完。” 我心里那块石头“咚”地落了地,接着涌上来的是一股燥热的狂喜。 我赶紧抓起筷子,大口扒饭,差点噎着。 妈妈看了我一眼,眼神说不清道不明,低下头,也慢慢吃了起来。 吃完饭,我抢着收拾碗筷,动作麻利得不像话。 妈妈没跟我争,默默地擦干净桌子,然后拿了睡衣,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