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皇都贝鲁利纳要办的事主要有两件。
第一件当然是让等待我掌心的夫人们幸福。
从某个角度看，迄今为止都只是新手教程或者说序章罢了。
当然我并没有轻视海莲娜和西斯提利的意思。
总之，第二个目标就是收集情报。
只有了解敌人和自己才能有所行动。
况且定期提交报告才能继续留在皇都。
要与贵族夫人们接触，边疆伯爵次子的身份必不可少，所以现在绝不能惹父亲生气。
“少爷，到了。”
顺着车夫的声音转头，透过马车窗户看到灯火通明的宅邸。
宽阔的庭院里盛装打扮的贵族们早已三五成群。
“很好。我们走吧，老师。”
“是，少爷。”
我和身着端庄礼服的海莲娜一起下了马车。
立刻就有两名守在宅邸入口的警卫和一名管家迎上来。
“请…恕我冒昧。能否请教阁下来自哪个家族？”
他们上下打量的眼神说明，果然被这身前所未见的正式礼服吓到了。
即便如此也不敢轻慢对待我，这就是正式礼服的威力。
反正自我介绍不能由我亲自来。
我瞥了眼海莲娜，她心领神会地开口：
“这位是康斯坦茨边疆伯爵家族的次子。应该已经通知过要出席今晚的社交会，格拉夫男爵阁下没收到消息吗？”
语气虽恭敬，但分明是在质问——
区区男爵家竟敢认不出伯爵，还是边疆伯爵家的次子？
拦路的管家和士兵顿时脸色发青。
“万、万分抱歉！少爷的服装实在眼生，才犯下如此失礼之举。衷心向您赔罪！”
海莲娜悄然退后半步，暗示该我出面了。
既往不咎向来是强者的特权。
“没关系。倒是有件事想打听。”
“请、请您吩咐。”
“鲍尔男爵夫人在里面吗？”
“请稍等，我立刻确认。鲍尔…鲍尔…啊是的，鲍尔男爵夫人正在内厅。”
“多谢。啊，麻烦替我向格拉夫男爵带个话，就说因行程繁忙未能当面致意，实在抱歉。”
“啊…明白了。祝您度过愉快的夜晚，少爷。”
“辛苦了。”
我顺手将一枚金币塞进管家口袋，向宅内走去…
刚迈出几步，海莲娜便凑近耳语：
“少爷。即便这样还是该向格拉夫男爵问候比较…”
“按礼节是这样没错，但对方恐怕不愿见到我吧？”
“是吗？”
“男人向来讨厌向年轻后辈低头，尤其当对方是突然骑到自己头上的家伙时。”
“嗯…总觉得还不太理解…”
别人不好说，但海莲娜确实难以理解这话——
毕竟她是自幼就向我低头的人。
总之今晚任务有两个：
其一是为一个月后开业的沙龙会所宣传。
为此特意穿了极为醒目的礼服…效果拔群。
“天啊，真是新奇的装束呢。”
“但很帅气。虽不华丽却简洁利落，更显高贵。”
“冒昧请问您是哪家的贵公子？”
贵妇人们自然围拢过来。
显然把我当成某个小家族的年轻家主，正盘算着什么…
可惜对她们而言，我是高岭之花。
“我是康斯坦茨家族的莱昂。承蒙各位美人主动垂青，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啊呀…竟是康斯坦茨边疆伯爵家的次子…”
“见到您真是荣幸，果然如传闻般出色。”
原本要挽我胳膊的夫人们顿时退后半步。
虽不知具体家系，但看反应明显地位低于我。
我亲吻其中最合口味的那位夫人的手背，朗声说道：
“一个月后将在寒舍举办派对，若诸位能赏光将不胜荣幸。”
“感谢您诚挚的邀请。”
“特别期待哈内斯子爵夫人莅临。届时会准备只有在边疆伯爵领地才能体验的异国与异种族珍品。”
“哎呀…我一定到场。”
“哈哈哈，多谢。”
松开手时，哈内斯子爵夫人朝我粲然一笑。
当然，快速转动的瞳孔正在观察周围的贵妇们。
顺便也把那些随子爵夫人们带来的报告好好读了一遍。
好了…传闻会自己扩散开来，宣传已经结束。
接下来是今天的目标——鲍尔男爵夫人。
“哈内斯子爵夫人，以及在座各位，我想请教一个问题。请问有谁知道鲍尔男爵夫人现在在哪儿吗？”
“咦？鲍尔男爵夫人？那样的人…啊不，那位为什么…？”
“有些重要的事想谈。您知道她在哪儿吗？”
“啊…是的。我看到鲍尔男爵夫人独自坐在庭园角落的桌边。”
“庭园角落的桌子。谢谢。”
海莲娜自然地穿过贵妇们让出的通道，我则跟在她身后。
『嗯哼，来参加这种宴会却独自坐着啊…鲍尔男爵虽然称不上权倾朝野，但好歹身居要职…』
为何这样男人的妻子会独自一人？
带着些许疑虑，我向庭园走去。
***
啊，原来如此。
一看到桌边坐着的男爵夫人米丽安，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即使隔着蓬松的礼服也能看出的丰腴体态。
桌上堆积如山的食物。
米丽安圆润的脸庞看着很和善，却完全没有贵族气质…不过。
我挂着浅笑在她对面坐下。
“看来正在享用晚餐呢。”
“咕嘟…呜嗯？！咳咳…”
“别急。先平复呼吸，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
“呃、好的…”
接着自然地往杯里斟满红酒推到她面前。
米丽安一边偷瞄我的脸色，一边用红酒将食物冲下喉咙。
“呼…啊，那个…谢谢…”
“不必客气。我是康斯坦茨家族的里昂。您就是鲍尔男爵的夫人米丽安女士对吧？”
“啊…是的…”
“久仰了，米丽安夫人。既然有缘相遇，不如共进晚餐如何？”
“和、和我一起…？真的可以吗…？”
“哈哈，当然。正好我也还没用餐。您若感到不便，我这就赔罪离开。”
“不…那个…不、不会不便…那…那就…一起用餐…”
“哈哈，多谢。”
嗯…感觉到了。
从各处投来的尖锐目光——那肥婆凭什么和男人、而且还是康斯坦茨边疆伯爵家的次子共进晚餐？
更过分的是为什么那男人无视我们直接去找她？
嫉妒、醋意、自卑…多么丑陋的情绪。
反倒是一直偷看我脸色的米丽安更可爱些。
“鲍尔男爵的英名在我们领地也有所耳闻。据说是不分昼夜为国操劳的高尚之人。”
“是…这样吗…？”
“哈哈，是的。所以一直想拜会男爵大人…可惜听说今日仍在宫中当值。这才冒昧前来拜访夫人。”
“原来如此…不胜荣幸。没想到康斯坦茨家族竟如此看重我们…”
“我们家族能守住边疆，全赖鲍尔男爵这样致力于内政的奉献者。请允许我代表康斯坦茨家族，向男爵大人及作为他后盾的您致以诚挚谢意。”
“这、这实在是…过誉了…”
暗中显形的希特莉正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我。
那张脸分明在说：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么多违心之言？
当然，实体化的希特莉只有契约者海莲娜和我能看见。
好了…对不讨喜的对象说了足够多的违心话…该进入正题了。
“不过…或许会有些冒犯，但夫人似乎正身处困境？”
“困境…是指…？”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感觉您心里笼罩着阴影。”
“心里的阴影…”
“如您所知，鲍尔男爵对罗伊森帝国不可或缺。而作为他妻子的您若心怀阴郁，身为边疆伯爵家一员的我不能坐视不理。”
听上去根本不像人话对吧？但意外地有效——
只要套上国家大义与安全保障的名头。
于是…米丽安开始渐渐直视起她一直回避的我的眼睛。
“不能坐视不理的意思是…？”
“希望能略尽绵力，驱散夫人心头的阴霾。”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名片。
美容沙龙“熟女加德”的名片。
“这是…”
“想必您知道，边疆伯爵领与异种族及其他国家交流频繁。其中不光包括货物，也有些特殊技术与魔法。请看背面。”
“原来如此…”
如我所料，米丽安死死盯着背面文字。
体型管理、美容护肤、夫妻关系调解、心理咨询…正是她这类女性最渴望的东西。
见微知着可是基本技能。
“那、那个，只是假设，真的是作为最坏情况下的假设才说的……”
“请放心说出来吧。”
“谢谢……那、那么……听说会与边疆伯爵家培养的专家面谈，这个……费用或保密条款之类的……”
“啊，费用全免。保密方面也完全不必担心。”
“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因为咨询师就是我本人呀。比起向素不相识的人吐露秘密，向我倾诉并获得帮助不是更轻松吗？”
身为帝国贵族无人不晓的康斯坦茨伯爵家次子。
更何况主动搭话、共进晚餐、认可了无人赏识的米丽安。
按计划推算，此刻米丽安该说出这句话了。
“原、原来如此……确实……”
“派对可能要一个月后才能举办，但咨询随时欢迎。任何时候都可以过来，我会恭候您的光临，米丽安夫人。”
“……好的。”
“哈哈，非常感谢。那我就先告辞了，祝您度过愉快时光。”
“是……今天真的非常感谢，少爷。”
如此寒暄后，我站起身来。
话说回来，那种味同嚼蜡的食物怎么能吃得那么香？
正想着这些，西斯提利飞到我面前。
“咦，你会飞？”
“不是有翅膀嘛。当然会飞了。这种理所当然的事都不知道？”
“还以为只是装饰品。不愧是恶魔。”
“呵呵，会说这种无聊话的也只有你了。话说回来，那个叫米丽安的女人明天绝对会登门拜访。”
“哦？为什么？”
“她一直盯着名片看，最后还珍重地收进怀里。当然全程都没停下用餐。”
这样啊。
这实在是，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在完全不对胃口的女人面前强颜欢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都是为了能见到剑姬。
若能以米丽安为棋子，本该迂回千里的路途至少能缩短五百里吧。
“好……那么我们回去吧？老师。”
“这么早就要回去吗？和其他宾客简单交谈……”
“不了。交谈也要门当户对才行。看在座各位不是子爵就是闲职官员，根本榨不出有价值的情报。”
“……原来您一直在观察。真令人惊讶……”
“哈哈哈。”
所以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让海莲娜和西斯提利开心，静待明日来临。
此情此景令人怀念。
想起当年为击垮海莲娜而奋战的往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