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午后,太阳像一口扣下的铁锅,村口小河的水被晒得发烫。 林知归七岁,林晚五岁,爸妈去镇上买化肥,留兄妹俩在家门口玩。 林知归光膀子,裤腿卷到膝盖,手里握一根竹竿,在河沟里戳泥鳅。 “晚晚,看!”
他一竿子下去,泥水溅一身,泥鳅窜得飞快,尾巴甩他一脸泥点子。 林晚蹲岸边,裙子铺成一朵白蘑菇,手里攥一根狗尾巴草,草尖戳水面,戳出圈圈涟漪。 “哥,抓不到。”
她声音软得像糯米,眼睛亮得像河里的碎阳光。 林知归不服气,又戳一竿,泥鳅滑得像抹了油,窜进洞。
他气得跺脚,水花溅林晚一裙子。 “坏哥!” 林晚哇一声哭,裙子湿透,贴腿,像第二层皮。 林知归慌了,手忙脚乱把竹竿扔岸上,爬上来哄:
“别哭别哭,哥给你买糖葫芦!” 林晚抽噎,鼻涕泡一个,眼睛肿得像核桃。 镇上集市,糖葫芦摊前人头攒动,山楂裹糖衣,红得滴血。 林知归踮脚,兜里掏出五毛钱,皱巴巴的,像昨夜揉过的纸。 “阿姨,两串!” 摊主笑,竹签串起山楂,糖衣“咔嚓”裂开,甜味扑鼻。 回村路上,林知归一手一串,糖葫芦举高,怕化。 林晚跟后面,小跑步,裙摆扫地,灰尘沾一腿。 “哥,给我!” 她伸手,糖葫芦滴糖汁,滴她手背,黏黏的。 林知归把一串塞她嘴里,山楂酸得她眯眼,糖衣甜得她笑。 “哥,好吃!”
她声音软得像糯米,牙齿咬“咔嚓”响。 林知归没吃自己的,只看她吃,嘴角翘得像月牙。
糖葫芦化得快,滴一地红点子,像小血珠。 回家,爸妈还没回。 林知归提水桶,给林晚洗脚,泥水淌一地。 林晚坐门槛,脚丫白得像莲藕,糖葫芦竹签攥手里,舍不得扔。 “哥,下次还抓泥鳅?”
她声音软得像风。 林知归擦她脚趾,泥点子擦不掉。 “抓。” “抓不到咋办?” “买糖葫芦。” 林晚笑,牙白得像糖衣。 林知归把竹签收好,藏床底,糖味散了一夏天。 元宵夜,祠堂门口的空气被炭火烤得发烫,混着桂花糖粥的甜腻和鞭炮炸开的硫磺味,一股脑往鼻腔里钻。 红灯笼吊在竹竿上,纸壳薄得透光,烛火在里面跳,映得人脸橘红,像熟透的柿子。 林知归十一岁,踮脚撕谜条时,草鞋底蹭地“吱”一声,尘土扬起,呛得他眯眼。 谜面墨迹未干,带着湿纸的霉味:
上边毛,下边毛,中间一颗黑葡萄。 他挠头,汗珠顺鬓角滚,咸得舌尖发麻。 “眼睛!” 喊声被鞭炮“砰”地炸碎,震得耳膜嗡嗡。 林晚挤过来,裙摆扫过灯笼影,纸沙沙响,灰尘沾裙角,像撒了层细盐。 “不对!桃子!” 她声音糯得像刚出锅的汤圆,带着芝麻馅的香,热气呼在林知归耳后,痒得他缩脖。 林知归脸红得像灯笼,拽谜条时纸“嘶啦”裂开,墨汁蹭指,凉得像泥鳅。 “笨!桃子哪有毛!”
声音像夹着爆米花的焦香。 林晚踮脚撕另一张,鞋尖踩灯笼影,纸“咔”一声碎成光屑。 谜面:
白天一起玩,晚上一起睡。 她读得磕巴,舌尖卷着汤圆的甜,热气哈在纸上,字迹晕开。 “枕头!”
喊声被锣鼓“咚咚”淹,震得胸口发麻。 林知归抢话,拽她裙角,布料“嘶”一声裂小口,线头飘像蛛丝。 “错!鞋!”
他手指沾爆米花油,滑得抓不住。 林晚气得跺脚,鞋底踩碎灯影,光屑飞溅,映她眼泪汪汪,鼻涕泡鼓鼓,咸得滴下巴。 “坏哥!抢我谜!”
哭声混着糖粥香,黏得喉咙发痒。 爸妈笑,爸敲林知归头,掌心汗湿,热得像烙铁。 “让妹妹!” 林知归低头,谜条攥拳,纸皱得像桑叶,墨汁渗掌心,黑得像夜。 领奖台,林晚抱纸风车,转得“呼呼”响,纸沙沙像小翅膀,糖葫芦酸甜钻鼻,竹签戳舌,疼得她眯眼。 林知归空手,瞪风车,风转得眼花,纸边扫他鼻尖,痒得打喷嚏。 “给你。” 林晚把糖葫芦塞他嘴里,山楂酸得他牙根发软,糖衣甜得舌尖发麻,汁水滴下巴,黏得像胶。 林知归把风车举高,风转得快,纸“啪啪”响,像小鞭炮。
“哥,下次我让你猜!” 林晚声音软得像风,带着芝麻香。 林知归没吭声,只把糖葫芦分她一半。 灯谜与糖葫芦的事,没人提。 可林晚每次闻桂花糖粥,甜腻钻鼻,就想起那晚。
想起他抢谜条的油手。
想起风车扫鼻尖的痒。 爸灌完水,空瓶“咣当”坠进工具箱,塑料撞铁的脆响像一记小鞭炮,炸得林晚耳膜嗡嗡。 他抹汗,机油黑得像墨,蹭额头成战纹,汗珠滚落,“嗒”一声砸水泥地,溅起细尘。 “晚晚,去帮你妈晾被子,晚上睡得香。”
声音带着笑,犹如热浪裹着机油味扑面。 林晚点头,掌心残留瓶壁的凉意,像糖葫芦竹签当年戳进手心的冰,甜酸的汁水顺指缝淌。 “哥,下次我让你猜!” 童年的声音糯得像汤圆,芝麻馅的甜腻撞上喉头,与当下阳台飘来的柠檬香混成一团,黏得她呼吸一滞。 她转身,水泥地烫得鞋底发软,爸的扳手“叮叮当当”像元宵锣鼓“咚咚”嵌进心跳。 阳台的妈抖被套,“啪”一声脆响,湿布甩出的水珠飞溅,凉得她小腿一颤,像当年风车纸边扫过鼻尖的痒。 林晚接过被角,绳子勒掌心,红痕一圈,昨夜林知归的掐印与童年风筝线的旧痕重叠,疼得发麻。 阳光炙烤,被面水汽蒸腾,柠檬味裹热浪,熏得眼眶发酸,鼻尖却嗅到一丝桂花糖粥的甜——元宵夜的灯笼下,糖葫芦滴下巴的黏。 妈回头,笑眼弯成月牙,脸颊晒红像祠堂灯笼:
“脸这么红,热着了?去屋里歇。” 林晚“嗯”一声,喉咙干得吞沙,裙摆扫门槛,带进一缕阳光味。 客厅风扇吱呀,吹得校服裙翻角,凉意扫腿根,精液残迹黏得发痒,像糖衣化在指尖。 冰箱便利贴:
牛奶在锅里热,晚晚记得喝。 妈的字圆得像汤圆,芝麻香仿佛从纸面溢出。 她没停,径直上楼。 楼梯吱呀,每上一级,阁楼热浪扑面,昨夜腥甜混烟灰,与童年爆米花焦香交织,钻进鼻腔。 阁楼门虚掩,阳光斜射,尘埃慢舞,像元宵纸屑。 林知归蹲地,塑料袋塞柜底,袋口鼓胀如怀胎。 听见脚步,他抬头,汗珠顺鬓角滚,“嗒”砸地板,眼神暗得像暴雨前,又像当年举风车的肩。 “晚晚。” 声音哑得如砂纸,汗咸味扑鼻。 林晚关门,“咔哒”锁世。 蹲下,碰他手腕,脉搏飞快,像童年风筝升空的心跳。
“爸让我帮妈晾被子。”
声音细如蛛丝,柠檬香还缠舌尖。 林知归拉她入怀,T恤汗湿,咸味钻鼻,像糖葫芦滴下巴的黏。 “妈说明天还补课。” 她闷在布料里,声音颤。 “嗯。” “明天我送你。” 低蛊,带着当年糖粥的甜。 林晚摸他后颈,汗珠滚烫,指尖颤,如灯笼烛泪。 楼下,爸喊:
“知归!千斤顶!”
林知归松手,T恤掀角,腰侧牙印浅浅——昨夜她咬的,像风筝尾巴的布条。 “我在。” 林晚起身,裙滑盖狼藉。 下楼,爸接千斤顶,没抬头。
妈阳台哼歌,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