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棠揉了揉眼睛,感到有些疲倦了。 她将书页合上,坐在铺着软垫的飘窗窗台上,就着一盏散发暖黄光芒的落地灯看了看窗外。 深邃的夜色笼罩着窗外的花园,建筑物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似有若无,使这座独栋的别墅像一座伫立在海中的孤岛,而沈妄还没有回来。 他出去这一趟,似乎有点太久了。 白色的毛茸茸小猫跃上了窗台,跳到她小腹上卧着。 祁棠的手指插入它细绵柔顺的毛发,一边疏理着,一边轻声道:“想吃罐罐啦?前几天已经吃过了,明天再吃好不好呀?” 三个月前祁棠已经得知了如今局面发生的必然,她做了许多准备,单单是红豆的猫粮和罐头就囤了一整个侧卧。 然而物资终究是有限的,囤得再多也有消耗完的一天,末日的明天将会如何却没有人能够预料到。 她正要看一眼时间,却感受到一阵震动。 地震了? 祁棠有些诧异,下了窗台险些跌倒,正努力维系平衡,天地忽然亮了一瞬。 浓郁如浆的血色像洪水一般从窗外漫进来,给屋内一切家具都涂抹上了一层鲜红,她回头望去,血光笼罩了金宁市,窗外的景色都变得说不出得诡异。 直到血光又如潮水般退去,地面的震动才平静下来。 她趿拉着拖鞋打开门,来到花园中,朝着江桥的方向看去。 一束红光冲天而起。 距离很远,但依旧能看得清清楚楚。 祁棠心下不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清楚那绝不是什么好事。 空气中乍起一抹萧瑟的寒意,时节早过隆冬,但雪季依旧持续。 异常的气候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天气越来越冷,供暖的时间却一日比一日要短,人们大部分时间在寒冷中煎熬。 但这些都没有那束红光让祁棠不安。 她心脏跳得厉害,就像巨大灾害前夕的鸟雀,被某种惶恐所包裹。转身回到室内,这种心悸才消弭了些许。 她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正要看看六局所通告的新闻,然而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却猝不及防跳出来一档综艺。 似乎是一档竞速综艺,参赛人员需要从高空平台上荡到另一个平台,什么安全设施都没有,仅腰上一根绳索。 祁棠想要转台,遥控却失灵了。 就在此时,意外陡生,参赛者腰间的绳索断裂,他从五十米高的高空坠落,在祁棠惊诧的注视下,活生生在地上摔成了一滩烂泥。 镜头猝不及防拉近,那摊烂泥中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露出了强烈的怨恨神色,直直地恨视着她:“你也想看我死?!” 那声音穿透了电视,仿佛直接在房间之中响起,屏幕上更是伸出了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似乎想抓住什么一般凭空摸索着。 祁棠吓了一跳,快步上前拔掉了电视插头。 声音消失了,那只手也消失了。 新闻看不了了,电视已经被怪谈占据,成为它杀人的渠道。 这还是黑夜降临以来,怪谈第一次出现在家中。祁棠喘息片刻,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轻微颤抖,她不得不进卫生间洗把脸冷静一下。 她照了照镜子,打开水龙头,双手掬了一捧水,埋下头去。 然而她却没注意到,某种诡异的变化正在镜子中发生。 她埋下头去,可停留在镜子上的“她”却没有。 镜子中的祁棠唇角勾,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本该分外渗人,但祁棠的脸蛋太漂亮了,连这种阴气森森的时刻,竟然都有几分诡谲的艳丽。 镜中的她缓缓靠近镜面,湿润的红唇吻了上去,静止片刻,双眸开始流下血泪。 那些血泪渗出镜面,汇聚成血色的水滴,沿着镜面滑落,眼见就要滴到祁棠的身上。 “喵!” 卫生间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猫叫,祁棠吓了一跳,回过头去。 红豆悚峙在门边,脚豆开花,猫背后弓,浑身的毛发根根炸起,不断发出尖锐的嚎叫。 “红豆?” 祁棠赶紧走过去,抱起它:“你怎么了?” 红豆还在朝着她身后低吼,祁棠无意一扫,通过隔水的浴室玻璃,看清楚了身后的情形。 她分明已经转过身,可镜子中的人影却没有,还是维持着正对她,在洗手池中洗手的姿势。 祁棠如果是只猫,此刻也要炸毛了,她心下一凛,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抱着红豆走了出去。 出去的那一瞬间,她立马反锁了卫生间的门。接着快走几步摸到了茶几上的手机,正要给沈妄打电话,他的电话却先一步打来了。 正要按下接听键,她的手指却悬在了屏幕上。 这个电话,真的是沈妄打来的吗? 她没忘记,单逾白已经三个月没有用过电话,正是因为他被一只会通过电话杀人的厉鬼缠身了。 宛如捧着一个烫手山芋,她猛一下将手机扔到了地上,焦躁地,不安地咬着指甲看着它。 电话不停震动,手机铃声也持续响着,如果是沈妄,才不会坚持不懈打这么久电话。在她拒接第一个电话的瞬间,他就已经出现在她身边了。 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看着自己,她有一股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神经质地不停回头,但是身后却空无一物。 可是那种被森冷的视线所注视的感觉,在她每一次回头之时都强烈几分。甚至她感觉自己下一次回头,就会有一双冰冷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最后她不得不蜷缩在墙角,确保身后无人,而视线范围内的一切空间都无疑地展露在眼中,那种被注视感才消失了。 她甚至到现在都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知道,现在这个屋子内有鬼,而且绝对不止一只。 红豆十分焦躁,不停地在原地踱步,祁棠猛然抬头—— 连电线都拔掉的电视机,竟然自己打开了! 映照出男人死不瞑目的骇人面孔,他甚至嘶吼着她的名字,不断质问着她是不是想看他死;卫生间的门上出现了一个血手印,持续且急促拍打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中出来;电话又开始响起,有一种不接通就会永远打下去的趋势;有偷窥的视线从暗地里投来,幽暗潮湿,如粘稠的沼泽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她只是做了日常生活中最平凡不过的四件小事,看电视,接电话,照镜子,回头,就触发了四只厉鬼的杀人规律。 一切都是在那束红光出现之后的不到半个小时内发生的。 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