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兴的人们在大门前依依惜别,坐上挂有各色家徽的马车乘着夜色离开了这座睡梦中的港城。 特里独自一人斜靠在房顶露台边的栏杆旁,手里拿着那瓶未喝尽的白品脱自饮自酌。 ‘应该……大概……没认出我吧…………’ 微凉的晚风掀起少年金色的碎发,晚祷的钟声回荡在他的耳边,舒服的秋风让少年眯上了眼忘却了刚刚不怎么令他舒服的邂逅,微眯着眼轻松惬意地享受着宁静的时刻。 “看来你还是老样子。”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出,特里转身望去,身着黑色风衣的摩根出现在了露台入口,缓步向他走来。 “也许我该高兴第一次就找对了地方。” “宅邸里清净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特里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干邑香槟递了过去。 “一起?” “当然。” 摩根顺手就接了过去,来到了露台旁的墙边轻车熟路地按了一下暗格,霎时滑出一个酒架,里面依次摆放着各色名贵好酒。 青年只是鸭绒底衬中抽出了一个高脚杯,给自己满盛了一杯金黄色的琥珀酒液。 ‘啊?以前有这玩意儿?’ 青年重新按了下暗格,酒架便收了回去,抬起头察觉到特里疑惑惊讶的视线,他竖起自己的食指做着噤声的手势,有些有趣地说到。 “男人的秘密而已。” 特里耸了耸肩膀,再次眺望起了呼啸湾的夜景。 露台边,兄弟二人默默缀饮着瓶中或杯中的酒液,唯有树叶摩挲的声响在祥和安静的月光下轻轻响动。 “烦人的老鼠已经解决了,这样的人不会再出现在你眼中,很抱歉,我的弟弟,时隔多年我们再一起参与的舞会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严格来说今晚的闹剧有我纵容的一份过失…………” “不,我倒是挺喜欢今晚的舞会,我很庆幸答应了姐姐的邀请。” “是吗?” 观察到少年的神色没有一丝改变,摩根有些意外。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不,看样子你这几年的游历确实值得。” “?” 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哥哥,摩根小缀了一下香槟。 “我还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应该…………” “报复成功的喜悦?” “我没那么低级。” 特里简短为自己的人格辩护了一下,金发青年耸了耸肩。 “没想到你还真把老头子的话听进去了。” 仿佛话匣子被打开了似的,摩根也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 “你别看老头子挺听老妈的话,实际上最重要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过。” “最高贵的复仇是宽容。”(出自雨果) 摩根这时降低了自己的音调学起了自己父亲莱纳德训人时候的模样,一旁的特里也有些忍俊不禁了起来。 “噢,你真该看看老头子听见克劳尼亚吃瘪的时候把我拉到书房干完三大杯麦酒后的模样。” “我相信那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特里也有些打趣地回复道,兄弟俩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下。 “哈哈!” 两人大笑了起来,一旁站在屋顶昂首挺胸的“阳焰”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两个莫名其妙的身影。 在放松笑过了之后,气氛又逐渐回归到了原本的安静气氛,沉默回归了秋风的无言。 待特里瓶中的香槟即将饮尽,而摩根也放下了自己的酒杯,眼神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惬意放松,他没有看向自己的弟弟,对着寂冷的黑夜开了口。 “刚才在宴会上,你的行为有些欠妥。” 特里没有反驳。 “为了一个勋爵之女,你得罪了很多值得结识的人,他们不全都是像你话中所说的那样,大部分…………” “那你呢?为了一个废物弟弟也不惜得罪在场的所有人。” 特里转过了头,看向了依旧盯着空气的摩根。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 “你是我的弟弟,身体里流着和我一样的血,我作为兄长有照顾你的义务和责任,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区别…………” “当第二天我在拜伊姆办事厅的时候,会有不少人逮着我的执行官旁敲侧击,想要知道我的心情如何,然后决定现在是不是吻着我的脚尖乞求我原谅的最好时机…………” “然后我会让我的执行官告诉他们…………” 金发青年这时转过了头,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弟弟,微微昂起头颅。 “去他的。” “最后他们也只能腆着脸说着自己的不是,另寻他日来祈求我的仁慈。” 特里低头想了想。 操,确实如此。 “弟弟,我想要告诉你的是…………” 青年碧绿的眼在月光下闪亮如晨星。 “即使你在失去控制的时候也要让别人认为你是可以掌控的。” “这点很重要。” “而不是像一个见人就咬的疯狮子,只知道狂妄地彰显自己的恐怖。” 说到关键之处,金发青年竖起自己右手的食指像是在强调似的再三挥动。 “雄狮能无视绵羊的想法,但不能无视它们的恐惧。” “恐惧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 特里直视了青年一会儿,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不成熟。 “我还有话跟你说,是关于那个伊洁儿的。” 特里此刻的内心宛如被重锤,他看向自己兄长的眼睛,那双碧绿的眼睛此刻仿佛在一瞬间就将他射穿令他全身赤裸无遗。 “她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少年的呼吸微微一窒,摩根的问题直击核心,特里一直以来在内心深处避讳的东西被青年在这一刻剖开晾在了阳光之下。 “性格相合…………的朋友。” 第一次,颤抖的声音暴露了特里的动摇。 “朋友?” 摩根嗤笑一声。 “你对她的所作所为可不像对待朋友啊。” “那是什么?” 特里不知道是在问摩根还是在问自己。 “在我看来,你为她所做的一切就像把火把递给寒冬之中快要冻僵的旅人,然后对她来说…………” 摩根直视着自己的弟弟。 “这是她仅有的恩赐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其实很残忍。” 无言的沉默,特里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良久之后,在挣扎中少年叹息了一声。 “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那个灾厄之女的称号就那么吓人?” “就在今天,我竭尽了自己目前所能做到的全部,就为了保证她在今天的舞会…………但结果…………” 特里有些无奈又有些自责,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无力过。 “这难道不是巧合吗?仅凭这一件事就做出判断未免太过武断了些。” 摩根摇了摇头,有些不信。 “多说无用,你后面就会知道了,爱菲尔已经明白了。” 特里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如此近乎狼狈地憋出了最后的结语。 “那你最好能脱开身。” 看见自家弟弟如此低落的样子,摩根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提醒了特里后,重新拿起了酒杯低头缀饮了起来。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再过几个月你就要成年了吧。” “是这么一回事。” “得赶紧给你挑一个了,你喜欢哪位先祖的?” 特里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摩根往旁边瞟了一眼,少年随着目光看去。 只见一只红金色的卡西利亚猎隼站在屋顶上缩着自己的脖颈像头锦鸡似的眯着眼享受着秋风的吹拂。 “颜色能选吗?” “不能,现在还剩三十七代家主的‘海风’和‘梦烟’的两个蛋还有…………” 看了看这时候有些憨批的“阳焰”再看了看它现在优雅饮酒的主人摩根,特里有种恍惚的感觉。 “到时候再说吧。” “那你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 摩根平静地问道。 “你担心我留在夜鸦堡跟你抢继承权?” 特里轻笑着打趣道。 “我从来都不讨厌竞争者,恰恰相反,我一直欢迎他们。” “因为你知道自己会是赢到最后的那个人。” 特里为摩根补充了他没说的话。 摩根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尽管我担心承认这一点可能会伤到你的自尊心。” ‘高贵的胜利者。’ 特里低头苦笑了两声,心中感叹不愧是日后的北境大公。 “有一点我得澄清,我从来都没想过与你争抢继承权,年底我就会动身前往蔷薇庭,去圣石大教堂进修神学。” 他不打算留在呼啸湾,尽管可以凭借伊丽莎白和摩根的关系可以混个一官半职,但游戏剧情的发展,大势所趋下的他也不可能安稳余生,这也不符合他穿越者原本的傲气。 那特里作为巴伦家族没有继承权的次子,其上进之路无外乎两条——战争与奉神。 战场如同特里与爱菲尔的讨论,充满了不确定性,特里并非是喜欢豪赌的莽夫,相对安全的神学体系更加适合他。 对于摩根和他来说,“聚如一坨屎,散若满天星。”正是恰到其份的完美形容。 “去王都进修神学…………” 摩根低头思索了片刻,而后沉声说到。 “我们家族与王室的关系现在…………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应该是没人在明面上刁难,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在蔷薇庭的日子可能会过得很艰难,如果你非要去王都,我觉得亚里斯学院更好一点,在那儿我和父亲能安排人接应你。” “我明白的,不用安排我去学院,我没心思和时间与那些刚出家门的愣头青玩过家家的游戏。” 摩根的眉毛微微扬起。 “你跟那妮子也是一个德行。” 少年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看向摩根,而青年又回到了栏杆旁。 “一个二个看似天真腼腆谦虚虔诚,结果心傲得比天还高…………” “我不否认也…………” “也不会改,我知道你要说的话,我也没逼你改。” 摩根转瞬就接住了特里的话,搞的特里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不也一样。” “不,你们那都不叫傲,叫狂妄…………” 像似想起了什么棘手的回忆似的,摩根有些恼羞地暂停了这个话题。 “算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也不多说什么,你已经成年了,是个男人了。” 看到自家弟弟胸有成竹的样子,摩根也没有开口相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这个月有时间吗?我手上有一件事情,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我处理一下。” “这个月吗?伊丽莎白可能回来找我给她的朋友们缝制些衣服…………” ‘你已触发传奇级环线任务【巴伦家族私立骑士团的建立】…………’ 少年的瞳孔微微放缩,怔在了原地,随即目光灼热地看向了一旁的摩根。 青年此刻正缀饮着杯中最后的一丝酒液,突然背后一股冷战袭来,他回过头望去。 自家弟弟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 “你没有时间就算了,我找别人也行。” “不不不,摩根,身为你的亲弟弟我怎么能够坐视不管!” 特里抚胸弯腰深深行了一礼,无比诚恳地说到。 “请务必让我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