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但她没有哭,眼泪仿佛已经流干了。 她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凝视着虚空。 餐桌上姐姐那麻木的附和,和外甥那掌控一切的眼神,像两块巨大的磨盘,已经将她最后一点鲜活的意志,碾磨成了冰冷的粉末。 她是一块画布。她是一件作品。 作品,是不需要有情绪的。 她反复地、机械地在心里默念着,试图用这种麻木的认知,来抵御内心深处那足以将人撕裂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响起,轻柔而迟疑。 “小媚,是我。”是姐姐苏晴的声音。 苏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她没有应答,甚至没有动。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轻响。 苏晴有她房间的备用钥匙。 门被推开一条缝,苏晴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是一个白瓷小碗,里面盛着半碗深褐色的、散发着浓郁而诡异药香的液体。 是那碗“活血化瘀汤”。 苏媚的目光,缓缓地、像生了锈的机械,从虚空移到了那碗汤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憎恨,只有一种认命般的、死灰色的平静。 她看着自己的亲姐姐,端着那碗象征着屈辱和堕落的“药”,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那感觉,就像看着命运本身,缓步而至。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也要来『保养』我这块画布吗?” 苏晴的心,被妹妹这句平静的话狠狠刺穿了。这种麻木的、自嘲式的顺从,远比任何激烈的反抗和哭喊,更让她感到心碎和恐惧。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碗里的药汤都荡起了细微的涟漪。 “小默……他让我给你送来。”苏晴的声音很低,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痛苦和羞愧,“他说,你的『药效』快过了,喝了……身体会舒服点。” 苏媚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晴。看着姐姐苍白的脸色,躲闪的眼神,和那因为强忍着自身的药瘾而泛起不正常潮红的脸颊。 她忽然明白了。 姐姐不是帮凶。 她只是另一件作品。一件比自己更早完成,更早被摆上展台,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成品”。 而现在,一件“成品”,正在奉主人的命令,来“加工”一件“半成品”。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悲哀,彻底淹没了苏媚的内心。 她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 她缓缓地伸出手。 那只手,稳定得不像话。 “给我吧。”她说。 苏晴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她看着妹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苏媚直接从她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只白瓷碗。碗壁温热的触感,通过指尖传递而来,带着一丝诡异的暖意。 那碗药汤的气味,近在咫尺。 苏媚憎恨这种味道,但她的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那股熟悉的、能安抚她生理性坠痛的暖意,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小腹升起。 那阵一直隐隐折磨着她的空虚感,也在这药味的“承诺”下,开始蠢蠢欲动。 她的身体,在渴望着这碗毒药。 这,才是最深的绝望。 她没有迟疑,将碗凑到唇边,仰起头,将那苦涩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药汤滑过喉咙,带着灼热的暖意落入胃中,然后迅速地扩散开来,像一张温柔的大手,抚平了她体内每一寸焦躁的褶皱。 那股折磨人的坠胀感,如潮水般退去。 身体……真的“舒服”了。 苏晴呆呆地看着妹妹喝下那碗药,看着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泪水终于无声地决堤。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妹妹,也彻底掉进了这个深渊。是她亲手,递上了最后一块垫脚石。 苏媚将空碗递还给苏晴,动作平静得像只是喝完了一杯水。 “好了。”她说,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就在这死寂的沉默中,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鼓掌声。 陈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他倚着门框,脸上带着一丝赞许的、如同艺术家欣赏自己杰作般的微笑。 他没有看地上的碎片,也没有看哭泣的母亲,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苏媚的身上。 “很好。”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满意的喟叹,“看来,你已经开始理解,作为一件『作品』的自觉了。” 他缓缓走进来,从失魂落魄的母亲手中接过托盘,然后看向两个因为药性而同样脸颊泛红的女人。 “一件好的作品,会与另一件产生『共鸣』。”他的目光在苏晴和苏媚之间来回移动,像是在审视两幅相互映衬的画作,“你们姐妹俩的『病情』,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从今以后,你们需要学会互相『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