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粥,成了继汤药之后,母子二人之间,又一个无声的“约定”。 每天早上,苏晴醒来时,餐桌上总会有一碗热气腾腾的、不重样的早餐。 有时候是皮蛋瘦肉粥,有时候是加了枸杞和红枣的小米粥,有时候,甚至是一碗卧着漂亮溏心蛋的鸡汤面。 而陈默,总会像掐好了时间一样,在她走出卧室的那一刻,背上书包,走到玄关。“妈,我走了。饭在桌上。” 永远是这句,简单,平静,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然后,就是关门声。 苏晴从一开始的默不作声,到后来,会隔着遥远的距离,轻轻地,“嗯”一声,作为回应。 这个“嗯”字,轻得像一片羽毛,却也重得,像一块巨石,落在了这个冰封已久的家里,激起了一圈小小的、却意义非凡的涟漪。 改变,是从一个周末的早晨,开始的。 那天,苏晴起得比平时早了一些。当她走出卧室时,陈默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 抽油烟机“嗡嗡”地响着,平底锅里,是煎培根发出的、“滋啦滋啦”的、充满了幸福感的声响。 阳光从厨房的窗户里照进来,将少年那清瘦而挺拔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温暖的金边。 苏晴的脚步,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她就这么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个曾经还需要她踮起脚尖才能够到的孩子,如今,已经能熟练地,为她烹饪一顿丰盛的早餐。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丈夫的影子。 以前,每到周末,丈夫也是这样,系着围裙,在厨房里,为她和儿子,准备着爱心早餐。 她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陈默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默似乎也没想到母亲会起这么早,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妈……你醒了?”他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身后那片忙碌的狼藉。 而苏晴,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窘迫一样。 她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种无比复杂的、混杂着怀念、欣慰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的柔光。 “我……我来帮你吧。” 她说。 这是这场冷战开始之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陈默的心,狂跳了一下。 “不……不用了,马上就好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拒绝着。 可苏晴,却已经走了进来。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很自然地,从橱柜里,拿出了两个盘子,又从消毒柜里,拿出了两副刀叉。 然后,她将煎好的培根和鸡蛋,盛进盘子里,又将烤好的面包片,摆在旁边。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只有锅碗瓢盆,偶尔发出的、清脆的碰撞声。 但就是在这份沉默中,那堵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形的冰墙,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融化,坍塌。 最终,当两份一模一样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西式早餐,被摆在餐桌的两端时。苏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的那份端回房间。 她只是拉开椅子,在陈默的对面,缓缓地,坐了下来。 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餐桌上,洒在两人之间那片,曾经被冰冷和死寂所填满的,空隙里。 陈默低着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煎蛋,蛋黄缓缓地流了出来,像一轮小小的、金色的太阳。 他能感觉到,对面,母亲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目光里,不再有之前的警惕和冷漠。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的…… 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