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她如此猜疑。 奸奇出现得太巧合,怎么会刚好在她遇见危险的时候出现? 况且在她心中,这本就是个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对象。 奸奇撑起了伞,遮在她的头顶,虽然祁棠的全身早已淋湿透了。 奸奇走得不算快,她要配合她的步伐,两人在暴雨中朝着宿舍楼的方向慢慢前行,就像雨中的漫步。 “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呢?我刚刚还救了你哦。”奸奇笑道。 祁棠浑身紧绷。 “问这个问题之前,先想想自己做过什么吧。” 她对奸奇陷害沈妄一事依旧耿耿于怀。 “你是真的爱他,对吧?” 奸奇笑着,叹了口气,又漫不经心地将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我是做过一些坏事,但我也付出代价了。他可是活生生把我杀了一次,切成了千片万片,比你今天晚饭吃的饺子馅儿都碎,你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劲才复活吗?” “你跟踪我?”祁棠立即反问。 奸奇如果没跟踪她,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晚饭是饺子?莫名其妙出现在金大这一点更是可疑。 没想到的是,对方痛痛快快地承认了这一点:“其实我最近的任务就是保证你不要出事。最近世道不太平,不是吗?” 祁棠是真没想到能从她嘴里听到“不太平”三个字。对,世道不太平,但这是谁害的?星见会不就是这个“不太平”的罪魁祸首吗? 她的表情显然取悦了对方,奸奇不知为何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你,因为对我们来说的最大变数是你的安危。” 她猝不及防地点了点祁棠的额头,她感受到了那粗粝指甲的质感,冷硬,顽固,如同死去后又风干千年的象牙。 “毕竟全金宁的坏事都算到了我们头上,要是你出了什么事,炽天得把星见会的老巢都掀了。保护你,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 祁棠:“……” 开着灯,明亮温暖的宿舍楼已经近在眼前。祁棠试探着走进去,奸奇撑着伞,在原地看着她,并未跟近一步。 她离宿舍楼越来越近,也离她越来越远。 站到宿舍楼前,祁棠回头望去,奸奇化为了雨中一个雾蒙蒙的白影,凉风裹挟着雨丝一吹,就这样在原地消失了踪迹。 她给手机冲好电,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时还感到有些不真实。 甚至怀疑眼前的一切是星见会给她设置的幻觉,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落到了他们手上?否则奸奇怎么会那么容易放她走? 直到她在寝室中看见了沈妄。 “你拿东西那么久,我就进来了。”他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先知的日记本。 祁棠吹干湿漉漉的头发,也凑到桌边:“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之前发生的事她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沈妄。 如果星见会仗着今日对她的“恩”,日后对沈妄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或者影响他的判断,那就不好了。 祁棠不能接受自己成为掣肘他的资本。 在和她在一起之前,沈妄是自由的,是天地间无拘无束的小狼,和她在一起之后,她依旧希望他是自由的。 她不希望他对自己的爱,成为束缚他自身的枷锁。那是祁棠绝对无法忍受的。 “你知道乌千临曾经出资创办过一家福利院吗。” 祁棠刚吹干头发,沈妄把她抱到腿上坐着,祁棠就着他的怀抱仔细看了看日记,其中果然有着如此记述。 女儿死后,乌千临投身于社会救助事业,他所资助的福利院叫慈心福利院,这家福利院极为特殊——它是一家只收留残疾、重病孩童的福利院。 没能挽救女儿的乌千临,决定将资金都投入这些和女儿相似的孩童身上,这件事他也详尽地记载到了日记之中。 “慈心福利院还开着,网上说它现在的院长是一个叫肖俊豪的人。而且有一件奇怪的事,在乌千临被射杀后,这家福利院的资金链没有断裂,依旧有人在暗地里资助它。”沈妄淡淡说道,“肖俊豪个人资产并不丰沃,甚至在成为福利院院长之前,他是个负债累累的赌徒。所以,我认为他并不是这家福利院的真正院长。” 祁棠便明白,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在何处了。 - 3月2日,晴……还是雨?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离开过手术室了。 今天地下室的手术出现了一点小事故。助理给的麻醉剂不够,让这个正在接受解剖的可怜人活生生醒了过来。 我安慰他,不必害怕,苦痛只是暂时的,你正在为医学事业做出伟大的贡献。 他还是很惊恐,病人的头脑和思维都很清醒,偶尔也会有这种特殊体质的人,麻药对他们不起效果。 他嘶吼着,说自己并非重刑犯,而是被人污蔑入狱成为实验的供体。 他详尽地说了自己的姓名、家庭、住址,还说家中有等待自己回去的妻子和儿子。 护士及时补上一针注射,他才终于安静下去。 解剖的过程中,我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一句话:他也是个父亲,和我一样。 可我没有停止,手术刀麻木地划动着,清晰感受着皮肤和内脏组织在刀尖寸寸割开的触感。 梨最近和我吵得很凶,因为我并没有依照她的意愿停止和星见会的往来。她最近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或许是要离开我了吧。 …… 其实我知道。 他们星见会所提供的供体,并不全都是所谓的罪人。其中有乞丐,有流浪汉,有为了金钱自愿签署协议的人,也有智力不高被卖进来的痴呆儿。 哦,现在我已经不能称其为“他们”了。因为我也加入了星见会,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我并未对这些人停下手术刀。 …… 我彻底玷污了我的职业理想,我已经不配成为一个医生了。 …… 昨晚我看见囡囡,她问我为什么这么歇斯底里,我把她抱起来,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听到她在我怀中咯咯笑着,她说爸爸你怎么不洗澡,好难闻呀。 于是我站起来,去浴室洗澡。 后来梨在浴室里发现我,我在里面泡了一晚上,如果她回来得再晚一点,我会把自己不小心淹死。 我抱怨说,是囡囡让我来泡澡,却不知道来叫我一声。 梨变得悲伤,她含着眼泪的目光看向我,问:“千临,你忘记了吗?囡囡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