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昏灯摇曳,光影在墙上忽明忽暗,映出魏鸿章那张铁青的面孔。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盯着那团摇晃的火光,火光晃动间,他的思绪却早已回到了那一日的荣园内堂 那人摆出那两个条件后堂内气氛压抑,地上散着碎裂的茶盏。 魏鸿章双拳紧握,目光盯着门帘,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欺……人……太……甚!” 那人先提的条件,他能忍。 为了那门制糖法,他认了。 只要能让魏家翻身,他魏鸿章不怕低头,不怕屈辱。 他早想好了,法子到手,就将此人除掉。 到那时魏家富贵可期,唯一受点委屈的,不过是女儿,可于家族兴衰相比,算得了什么? 只要事不外传,谁知道? 到那时候,魏家不但能稳坐清河首富,还能凭着这门制糖之法,再度登上往日巅峰。 而他魏鸿章,便是让魏家起死回生的功臣,是世人赞颂,子孙传名的家主。 然而,那人竟要将这事摊到明面上! 要他女儿和离,还要她入奴籍! 这就天差地别。 若入奴籍,天下人皆知此丑闻。 他魏家魏鸿章,竟为了区区利益,罔顾父女之情,甘让嫡女沦为他人奴仆! 如此一来,魏家岂止颜面扫地? 整个玄暄朝,都要以魏家为笑柄!并以魏家为耻! 他魏鸿章死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没能让魏家重振也罢,竟反添一笔奇耻大辱! 魏鸿章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良久,才道: “去,把李征叫来。” 李征,正是那日在湖边客栈藏在阴影中人。 魏明鸢一怔,心下立时明白父亲的意图,却抬眸开口道:“父亲,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嗯?” 魏鸿章目光冷厉地扫来。 魏明鸢迎上父亲的视线,语声平稳:“那人不过是个有些奇技的客商,在清河县并无根基……我魏家则不同!“ 魏鸿章目光一闪,沉吟片刻:“你是想动用衙门的人?” 随即摇头,眉心紧锁:“自那梅县令上任以来,我魏家在县衙之势早已不如往日,可用之人不多,轻举妄动,反惹祸端。” “可这白糖的法子足以动天下之利。” 魏明鸢唇角微扬,眼底闪过冷光:“正如那人所言,若旁家有而我魏家无,那我魏家别说重回往日荣光,怕是连如今的根基都难保!父亲……” 魏鸿章神色微震,沉默半晌,才道:“可此招太凶险,一着不慎,便是灭族之祸!” 魏明鸢冷色道:“虽是凶险了些,可值当。” 话到此,她抬眸,神色坚定道:”更何况,这荣园,可还是我魏家的府邸。” 闻言,魏鸿章沉默,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着案几,似在权衡,良久,他方缓缓点头:“……那便依你所言。” “谢父亲。” 魏明鸢盈盈起身,轻拢衣袖一拜。 魏鸿章看着女儿,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叹声低沉:“只是,委屈了你。” “身为魏家女,为家族,区区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魏明鸢淡淡说道。 闻言,魏鸿章眼中闪过满意之色,道:“我这便传讯过去,让他准备两份文书。“ “父亲。” 魏明鸢摇了摇头,淡淡道,“只要一份便可。” 魏鸿章怔了怔,抬眼望她:“你真要与那苏怀谨和离?” 语气里既有震惊愤怒,也有一丝不甘。 “他若出了魏府,我们此前所为岂不皆成流水?” 闻言,魏明鸢唇瓣轻抿,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脑海中闪过那日画面,纤指在衣袖中微微一攥。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抹波动,语声平静道:“父亲,此事早晚都会到这一步,与其被逼,不如先行一步。” 听见这话,魏鸿章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胸口的郁气一阵阵翻腾,怒意直冲头顶。 一个赘婿,竟逼得他堂堂魏家家主走到不得不低头这一步。 他猛地一拍案几 “去,” “把那贱婿唤来!” 小厮一愣,结结巴巴道:“……姑爷还在闭关……” “我说,唤来!” “是,是老爷!” 小厮匆匆退下,堂内重新陷入死寂。 魏鸿章缓缓回到座位,脸色阴沉;魏明鸢低垂着眼帘,静立不语。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 听见声音,魏鸿章脸色仍冷,声音带着怒气:“何事?” “启禀老爷,小人有要事禀告!” 魏鸿章眉头一拧,冷声道:“进来。” 伴着应声,一名中年男子快步入内,正是新任管事张桓。 张桓一见地上碎盏,脸色微变,急忙俯身行礼。 “说!” 魏鸿章抬眼,语气冷沉。 “老爷……” 张桓吞咽口水,硬着头皮道:,“小人方才在门前,偶然听见家丁们议论,说……说刚随大小姐进府的两位,很可能是薛家的人。” “什么?” 魏鸿章猛地变色,声音拔高。 魏鸿章霍然变色,魏明鸢也怔住,两人几乎同时望向张桓。 张桓连忙跪下:“此话并非小人妄言,是回府时听守门几个家丁说起的,前些日子,有两位女子拜府,其中一位是薛家大小姐,另一位,便是今日随大小姐进府的那位!” “薛家的人?” 魏鸿章眉头紧拧,语气森冷。 “她们怎会到我魏府来?!” 他猛地一拍案几,声若震累。 张桓被吓得一抖,额角冒出冷汗,连忙低头道:“小人不知,只是听那家丁言,进府后似是见了夫人,而后便出了府。” “见夫人?” 魏鸿章面色彻底阴沉下去。 薛家的人来府,他这个家主却不知,好一个李韵娘…… 魏明鸢见状,急忙起身上前两步,道:“父亲,此事恐怕内有隐情,请容女儿去问清原委,再来回禀。” 魏鸿章凝视了她片刻,方缓缓点头:“此事,你去,务必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