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风尘仆仆地从帐外走入,他摘下帽子,脸上满是冰霜与疲惫。 “云州知府称,粮车在境内遭遇暴雪,道路受阻,需待天气好转方能通行。但属下查明,云州近日根本未降大雪,分明是他们与当地的豪绅勾结,故意扣押粮草,想要抬高粮价,中饱私囊!”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萧煜冷哼一声,眸中杀机毕现。 他奉皇命前来督运,本以为只是个敲打贪官的苦差,却没想到,这北境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从地方官员到地头蛇,早已形成了一股自己的势力,公然与朝廷对抗。 他来了近一个月,明察暗访,软硬兼施,却依旧进展缓慢。 这些人,摆明了是看他是个闲散王爷,没把他放在眼里。 “主子,大皇子的人,似乎也在暗中活动。” 陆远又禀报道,“他们似乎在拉拢云州的驻军将领,意图不明。” “萧景……” 萧煜眼中寒芒一闪。 看来,这次北境之行,既是父皇对他的考验,也是老大给他设的一个局。 若是他办砸了差事,损了军粮,不仅会在父皇那里失了分,还会得罪军方;若是他办成了,势必会触动大皇子一派在北境的利益,同样会结下死仇。 好一招一石二鸟。 “京中可有消息传来?” 萧煜揉了揉眉心,连日的奔波与算计,让他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在京城折腾得风生水起的小女人。 也不知她的铺子生意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 这个念头一起,竟让他冰冷的心绪,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陆远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被冰雪浸得有些潮湿的信,是无风阁半个月前从京城传来的例行简报。 “主子,这是京城最新的消息。” 萧煜接过信,展开一看,眉头微微舒展。 信上说,清欢茶饮自开业来,生意火爆,沈小姐经营有方,一切顺利。 他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那个小东西,倒是没让他失望。 “主子,您看……” 陆远见他神色缓和,迟疑着开口。 萧煜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敛去,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传令下去,让韩枫带一队人马,绕开云州,直接去截断那几家豪绅的私盐商路。告诉他们,三日之内,若粮草还到不了军营,他们的脑袋,就准备挂在云州城头吧。”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杀伐之气。 既然好言相劝无用,那便只能用血来开路了。 “是!” 陆远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军帐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萧煜走到帐口,掀开帘子,望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的冰天雪地,眸色深沉。 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女人,此刻正身处京城的牢狱之中,面临着她穿越以来,最大的一场生死危机。 监察司大牢,是整个京城最阴暗、最恐怖的所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烂、血腥,潮湿的墙壁上渗着水珠,终年不见天日,显眼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 稻草铺在地上,上面蜷缩着其他犯人。 沈星若被关在一间女监里。 一丈见方的狭小空间,将她与外面彻底隔绝开来。 最初的两个时辰,是纯粹的恐惧与茫然。 她蜷缩在角落,听着隔壁牢房传来的咒骂,感受着从脚底窜起的刺骨寒意,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清醒的觉得离死亡和绝望如此之近。 她会死吗? 她想过父亲,想过母亲,想过那些因她而起的风波会给沈家带来怎样的灾难。 她甚至……又想起了萧煜。 如果他在,她绝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然而,当最初的恐慌过后,她想明白了。 哭泣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自怨自艾,更不是她的风格。 她坐直了身体,环顾着这间简陋的牢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像分析一个失败的项目一样,复盘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确定问题核心。” 她低声自语,这是她每次项目遇挫时的第一步。 核心问题:清欢茶饮出现大规模食品安全事故,导致店铺被封,自己入狱。 “其次,分析问题成因。” 成因是什么? 原料污染。 这是唯一的可能。 她对自己的配方和制作流程有绝对的自信,唯一不可控的,就是每日送来的新鲜原料和后厨学徒们的具体操作。 “那么,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事发前那半个月的每一个细节。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顾客抱怨口感不对? 大约是十天前。 那十天里,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招了学徒。 学徒…… 沈星若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名叫阿四的、看起来最是憨厚老实的少年。 是他吗? 她仔细回想阿四的一言一行。 他勤快、好学、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唯一的一次……是在她检查原料时,他曾主动建议多加糖来掩盖口感的微小差异。 这个建议本身没有问题,但现在想来,却像是在有意引导她,让她忽略问题的根源。 “假设是他。他的动机是什么?” 受人指使? 一个逃荒少年,与她无冤无仇,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种毁掉自己前程的事情。 那么,指使他的人是谁?那个来找茬的张记茶汤掌柜? 有可能,但他的能量,似乎不足以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甚至能影响到监察司。 那么,是更上层的人?大皇子?吏部尚书顾海德? 这些,她没有证据,只能是猜测。 “第三,制定解决方案。” 现在的处境是,身陷囹圄,与外界隔绝,无法亲自调查。 那么,解决方案的第一步,就是必须与外界取得联系。 她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在入狱时都已被搜走。她现在一无所有。 不,她还有一样东西——她的脑子,以及她身为户部侍郎嫡女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