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体育场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那片由八万个生命构成的蓝色星海,在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聚焦在我抬起的手上,聚焦在我指尖触碰着的,那个小小的丝绸活扣上。 那不再是八万道目光。 那是八万个世界,八万种审视,八万份期待、困惑、或者恐惧。 我笑了。 对着这片死寂的星海,对着后台监视器前,那张煞白的、陈姐的脸,也对着那个可能正混在人群里,或者正看着网络直播的,那个男人。 然后,我松开了握着麦克风的手。 金属的话筒从我无力的指间滑落,“咚”的一声砸在舞台的地板上,又滚了几圈。 那声沉闷的撞击,通过还未关闭的音响,变成了一声巨大的、沉闷的,像心跳一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体育场上空。 这是最后的鼓点。 我的指尖,勾住了那个活扣。 轻轻地,一拉。 没有任何阻碍。那根维系着我身上所有遮蔽的、纤细的吊带,就这样无声地断开了。 那捧凝固的月光,那件银色的、天蚕丝的长裙,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它像活了过来一样。 像一场融化的雪,像一道消散的烟,像情人最后的一丝叹息。 它顺着我光滑的皮肤,无声地,急速地,向下滑落。 划过我的锁骨,我的胸膛。 我的乳房彻底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和那束圣光之下。两颗因为激动和寒冷而挺立的乳头,像两朵在雪地里绽开的、深色的玫瑰。 丝绸继续向下,划过我平坦的小腹,我的腰肢。 最后,它褪尽了我身上最后的一丝遮掩,堆积在我赤裸的脚边。像一滩溶化的、闪着光的,银色的水。 我赤身裸体。 完完全全地,一丝不挂地,站在了这八万人的面前。 站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我的身体,就这样呈现在那束孤独的追光里。 不算丰满但形状姣好的乳房,微微凹陷的肚脐,两腿之间那片被精心修剪过的心形阴毛,以及那道湿润的、象征着生命与欲望的缝隙。 我身上所有的伤痕,所有的印记,所有的秘密,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地照亮。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开始,响起了一声尖叫。 那声尖叫像一个信号,瞬间引爆了整个体育场。 哗—— 潮水般的声浪,在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几乎要将我掀翻。 那不再是欢呼,也不是喝彩,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愤怒、困惑、不可置信的,巨大的噪音。 有人在大骂“婊子”。 有人在尖叫着“你疯了”。 有人在哭泣,喊着“为什么”。 无数的荧光棒被扔上了舞台,像一场蓝色的、愤怒的暴雨。 我站在那片暴雨的中央,一动不动。 我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仰起头,迎接着这一切。 我能感觉到,那些声音,那些目光,像无数把刀子,割在我的皮肤上。很痛。 但也很爽。 因为,这是真实的。 我不再是那个完美的、虚假的瓷娃娃了。我是一个会流血,会犯错,会让人愤怒,会让人心碎的,活生生的人。 我听着那片混乱的、愤怒的声浪。 渐渐地,渐渐地,那片声浪里,开始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先是很小,很微弱。 是一个女孩的哭喊。 “苏寒……你自由了……”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脱掉!我们都脱掉!” “去他妈的束缚!我们爱你!” 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愤怒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片谩骂和质疑的声浪,开始被另一种更加疯狂、更加炽热的声浪所覆盖。 “苏寒!苏寒!苏寒!” 那不再是开场时那种属于粉丝的狂热。那是一种被点燃的、被解放的,带着一种宗教般狂热的呐喊。 他们开始理解了。 他们开始,和我一起,疯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 我看到,台下那片蓝色的星海里,开始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属于皮肤的颜色。 有人脱掉了外套。 有人撕开了衬衫。 他们笑着,哭着,呐喊着,拥抱在一起。 整个体育场,变成了一场盛大的、关于自由和解放的狂欢。一场由我亲手点燃的,盛大的行为艺术。 我看着眼前这片疯狂的、动人的景象,看着那些因为我而获得了片刻自由的灵魂。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前所未有地,笑了。 然后,我对着那片为我而疯狂的星海,张开双臂,像要拥抱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