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已经废弃三年,踏进去时能看见地面厚重的灰尘。 “这楼好大呀,挨个逛完的话今晚不就没时间了吗?”有人抱怨说道。 “干脆这个就不录了。” “好不容易都翻进来了,怎么又不录了?”胡思茵有些着急,“你这样还算是灵异社的成员吗?” “差不多得了,反正都是些道听途说的谣言。”开口的男生叫做葛文浩,瘦得有些过分,看上去像只猴子,和社长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反正也只是想一点爆炸性的新闻吧?到时候随便编一些上去不就行了,请个专业写手来,要多吸引眼球就多吸引眼球。” “那不是违背了社团创立的初衷了?”胖胖的社长擦了擦脸颊上的汗。 “初衷?老子初衷就是混点学分!我才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葛文浩嗤笑一声,“人人都说有鬼,人人都没见过!如果真的有鬼,也不过是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和只能在地上爬的婴儿,我倒要看看到时候遇上了跑的是它们还是我。” 乍听之下有些道理,可能是因为他的旁边就站着沈妄,以至于这句话在祁棠耳中分外滑稽。 最后的商量结果是,大家分头行动,每个小队负责一层,搜查完后在楼下的空地上集合。这样比较节约时间。 好巧不巧,和葛文浩分到一起的就是她和沈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生。 他们负责三楼的排查。 一开始葛文浩对这事不感兴趣,他嫌弃楼道里灰尘多,翻进来时丢了一只鞋子也让他大为光火,就想走快点尽早排查完之后下楼。 但有了那个女生之后,他就一点也不着急了。一路上眉来眼去,似乎对人家颇有意思。 - 空旷了三年的宿舍楼道空气堵闷,没有一点人气。 金宁市地处南方,每年都有梅雨季。 原本崭新的墙面在失去了定期修葺之后变得发霉斑驳起来,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像老朽之人生了病的皮肤。 有的房门半掩,有的敞开着,门上贴着褪色便利贴纸和可爱的卡通角色,隐约能瞥见几分曾经的烟火气。 “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葛文浩忽然停下脚步,警惕的视线四下逡巡,他严肃的神色令祁棠也紧张了起来。 真的有声音吗?她正凝神细听,忽然听到葛文浩大叫一声,在场的两个女生都被吓了一跳,下一刻却听到了他爆发出来的笑声。 “吓到了?早就说过这世界上根本没鬼。” 却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以极为迅捷的速度从他的鞋面上爬过,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毛簌簌的触感。 只一个眨眼间,就从他的鞋面冲到了后面的寝室里。 “啊!!”他爆发出比之前假模假样的叫喊更尖锐的惨叫。 “老鼠而已。”沈妄淡淡道。 同时手电筒微微一转,照向了宿舍内部,众人果然看见了一截飞速消失的老鼠尾巴。 被喜欢的女生用嫌弃的眼光看了一眼,葛文浩的脸骤然红了。尤其在神色从头到尾没变过的沈妄衬托下,更显得他大惊小怪。 那个女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们可以等我一下吗?我想去上个厕所。” “用不用我陪你?”祁棠问道。 对方摆了摆手:“我自己去就行。” 老宿舍楼没有单独的卫生间,需要去走廊尽头上厕所,女生捏着手电,很快消失在黑暗中。看着她的背影,祁棠隐隐有些担忧。 看她的表情,葛文浩像看见什么笑话一样问道:“上个厕所能出什么事,你用得着这么担心吗?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有鬼吧?” 祁棠看了身边的沈妄一眼,打了个哈哈:“不知道呢。” “我觉得这种事就是浪费时间。”他抱怨道。 这时,沈妄忽然在某一间门口停下。 “这里。”他说。 祁棠有点莫名,她常常理解不了他说的话,太简洁了。就像他讲数学题一样。对他来说显而易见的事实,她却需要不断提醒。 “那个女人在这里生的孩子。”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祁棠一愣,后知后觉鸡皮疙瘩起了半身。 沈妄都这么说了,这栋宿舍楼里的怪谈十有八九是真的。毕竟普通死去的灵魂是不会残留怨气让他感受到的。 “不是吧,还真有人把传言当真啊?你怎么知道,她趴到你耳边告诉你的?”葛文浩翻了个白眼。 自从感到在女神面前丢了脸,他就对沈妄格外看不顺眼起来,毕竟如果没有沈妄的衬托,他可能还没有这么狼狈。 沈妄没有生气,他弯起眼睛,虽然是在笑,但眼中没有笑意。 “说不定是趴在你耳边呢?” 话音刚落的瞬间,不知是否为错觉,耳畔一缕阴风吹过。葛文浩猛然捂住脖颈,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穿堂风吧。他嘀嘀咕咕地转过头去,如此安慰自己,并选择性地忽视了走廊尽头的窗户是被锁死的状态。 沈妄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祁棠硬着头皮跟上,在他身后贴得紧紧的。沈妄一转身,她没刹住,就这样撞进他怀里。 他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是饶有兴致:“不是说了不用怕吗?” 祁棠又软又香,撞上来最先感受到的是胸前的绵软。他知道她会害怕,却很享受她片刻都离不开自己的状态。 “你不懂。”祁棠吸着冷气说,“我们人类怕鬼就天生的,就像兔子怕狼一样,控制不住的。” 你即便跟个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说有鬼要来抓你,他也会吓得哇哇大哭。 最初这一抹恐惧,可能仅仅源于部落中守夜的族人在黑暗中看见一双未知的眼。 而人类对鬼的恐惧是复杂的,其中还包含了对未知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是几百万年的演变中烙印在基因里的本能。 “可是你不怕我呢。”沈妄说,他的神色淡淡的,“我比这所大学里的东西加起来还恐怖哦。” 祁棠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也是怕的。” “后来呢?” “觉得你虽然可怕,好像也有点可怜。”她揽住了他的腰,把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一心软,就不害怕了。” 沈妄的轻笑从头顶传来。 猎物不应该爱上狩猎者,可与恐惧相伴而生的本能里,也印刻着人类的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