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弱!” 如野兽般尖牙利爪皮肤黝黑,自称名叫“黑犬”的男子朝着被自己偷袭倒地的散修啐道: “影夜,你刚才是不是又在偷懒!” 手持银弓的女子懒洋洋道:“需要我出手吗?” 一名青年模样的散修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颤巍巍地向前走了几步,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眼前的视线被披散黑发模糊了,在低沉的喘息中,他抬头看着那道金光划着弧线,回到了矮小男子的手中。 马义肖将十字镖与短刀都收回袖中,踏过一个个倒地不起散修的身体,来到这领头的青年面前。 “再——送你一下!” 青年的胸口被他一脚踹中,无力地瘫倒下去,怀中那串珍珠般的红色小球随之掉落,滚到他的眼前,然后被一只手捡起。 马义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红球,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里头那股炽热的仙气浓度极高,定非凡物。 “肖哥,搞定了——” 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挥袖收回一道赤红光束。 他是马义肖的胞弟马义娄,同样从一名散修那里夺走了几颗红珠子。 这对兄弟来自天辰的“碧芒山”,百年前他们便以金丹境的实力拜入。 彼时的碧芒山不过是个三流宗门,可不知是厚积薄发还是运气使然,随着宗门内几位神通境大能的诞生,碧芒山的地位一升再升,如今甚至与飞燕谷、云书剑阁这般顶级的宗门都产生了些许往来——虽然不多,但好歹给顶级宗门留下了印象。 可百年过去,马义肖去年才刚入元婴境,马义娄则仍停留在金丹境。 二人在宗门内并没有因资历老而被尊重,反而因碧芒山尤其以强者为尊,令他们饱受同辈甚至晚辈的轻蔑。 积压在兄弟二人心头长久的不平衡在一次外出游历中发生了改变。 那一次他们遇到了一群散修争宝,二人兴致缺缺地加入其中,并且毫无意外地夺得了那宝物。 对于散修所争抢的宝贝他们自然是瞧不上的,但兄弟俩在这次经历中却对一件事上了瘾: ——凌弱。 入了金丹望元婴,入了元婴望化神。可好不容易修成了真人,为何就不能回头看看呢? 反正心安理得,反正身心愉悦,便是抽刀向更弱者又何妨? 带着这般目标的兄弟俩还真寻到了不少同道,目的或许并非完全一致,但如今与他们同行的另外几人至少都不排斥欺压散修的行为。 他们喜欢掩藏气息伪装成散修队伍去与真正的散修队伍争利,之前那长须壮汉等人便误以为他们是散修才敢动手。 “嗯?” 马义肖回头望去,周围一片寻常。 总感觉被盯着……错觉吗? 他回过头来,看着倒地的散修,感觉有些不够舒畅。 也太弱了,一点反抗都没有! 在战斗中一点一点暴露实力,等散修们苦战后拼命时再用全力将之彻底击溃,这种先予希望再予绝望的战斗方式是马义肖所钟意的。 他们也遇到过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忿忿不平、拔刀相助的其他宗门之人,但在他们这几人的默契配合确实能发挥出强劲的实力,面对单打独斗的元婴境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通过配合战胜那些实力在他之上的修士是马义肖最喜欢的。 他回味起方才战胜那狐狸头的感觉,暗忖虽然可惜没把他打趴下,但想象着那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放任他们离开的心情,马义肖便又觉得浑身舒畅! 身形健壮的李幼牛收回双刀道: “更里面好像没人了,怎么说?” 影夜娇声道:“我随便啊。” 马义肖道:“去里面等着呗,还怕没人到这来不成?” …… “今晨那里头又有一股寒意生出,如今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若不抓紧,说不准就要被人探明了呢。” “听说至少是在第三座殿深处呢,那里面仙气未散,进展慢得很,也不急这一时吧。” 仙府内,两道倩影行走在偏僻的小道中,宛若月下的旖旎风花扫入了深幽的洞穴,添上一抹怡人的温软芬芳。 挽月闻言停下脚步,面对面看着落璎道: “樱儿,你是怎么了?” “嗯?什、什么——”落璎眨眨眼,难掩心中的不自在。 “你可不是这般慢性子的人。”挽月噘嘴道,伸手捧住落璎的脸颊,轻抚着其柔滑若绸的肌肤,轻声道,“前些天你也心不在焉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 美眸微凝,淡粉色的下唇宛如被秋风吹动的嫩叶般颤动了几下,落璎喉头一动,轻声道: “我、我……你瞧,青尘真人这几日肯定还在里头,若是我们现在就进去,到时候跟她遇上了岂不尴尬?” “尴尬?” 落璎道:“青尘真人肯定瞧不上这里的东西,她就是对这仙府好奇,所以此番还隐瞒身份。可我们是知晓她身份的,若是遇上她了该作何反应?若是失了礼数,影响了宗门便麻烦了。” 挽月看着她眨了眨眼,忽展笑靥,花枝招展地放声大笑起来。 落璎不明所以,问道:“你笑什么?” “咯咯咯~”挽月笑嘻嘻地擦了擦眼角道,“樱儿你竟然也会考虑这么多了!” 落璎睁大了眼睛,不满地嗔道:“我在你眼里难道一直是憨愚痴傻的人吗?” “不是不是~樱儿最聪慧了~”挽月贴了上前来,搂住落璎的手臂道,可脸上的笑容仍然灿烂动人,宛若盛放的桔梗。 她与在外人面前冷淡无比的落璎嬉笑着玩闹起来,追逐着跑了一会儿,忽然齐齐停下看向一处通道。 “诶~这条路之前有吗?” 落璎仔细回忆一番,确定道:“没有,肯定没有!” “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那就先不深入了,进去瞧瞧?” “嗯!” 挽月挽着落璎的手朝里走去。 看着她的笑容,落璎感到愧疚无比又愤恨不已。 她已经想明白了,那人就是个登徒子! 看光了自己的身子又装作无事发生,甚至还敢用言语轻薄自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以为所有女子都会为他痴狂吗?! 自己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下次若再见了他,自己便要——! …… 暗室最深处。 马义肖九人面前,一块丈许高的玉石半嵌半贴在墙面上,体量堪比三人合抱的古木。 最深处那股生机盎然的气息就是来自这块玉。 九人的周围躺着七八名散修,他们晚了长须壮汉一步进来,好不容易达到最深处,正为这巨大的玉石着迷,便被马义肖九人偷袭了。 此刻,马义肖和马义娄兄弟俩正仔细打量着巨大的玉石。 玉身以紫为底,表面泛着樱红色的光晕。 仿佛一名婀娜美人般随着墙面的沟壑自然起伏,头顶隐在上方的洞孔内,垂落的藤蔓恰好缠在收窄的腰间,底部则稳稳贴合地面,边缘略微向外延展,形成一圈裙边似的纹路。 “肖哥,感觉不一般啊。”马义娄道。 “不一般……一定能再引来一些人。”马义肖微微一笑,准备继续在这里埋伏。 名叫王海川的男子操控周围的藤蔓一边把玩一边看着地上的散修们道: “那要不处理一下?让进来的人先瞧见了这些人会有所警觉的吧。” 黑犬舔了舔爪子上的血水道:“怎么处理?” “我用藤藏起来,或者……”王海川说着,眼神一冷。 “随你呗。”影夜道。 “那行。” 王海川点点头,一根根藤蔓从周围的墙洞中伸出,如活物般爬上了散修们的身躯。 左侧墙洞中的三根藤蔓随着他指尖一弹,径直缠上了一名男散修的四肢将之牢牢捆住,尖锐的荆棘刺入他的肌肤之中,竟开始缓缓吸吮起他体内残存的仙气! 男散修微微一颤,无力反抗。 在将所有男散修都捆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唯一一名女散修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彩。 这女散修体态绰约,颇有姿色。只见去了荆棘的藤蔓从她脚下开始,顺着脚踝紧贴小腿绕圈而上。 又有几根缠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将手腕捆在一起,最终使她整个人半跪在地上。 手持骨杖,名为卜曜之的老翁哑笑道:“你又开始了。” 几人转过头来,看着藤蔓绕着女散修的腰肢缠了几圈,又伸入她的衣裳里,纷纷露出不言自明的笑容。 感受到一丝异样,女散修缓缓睁开眼,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后瞪大了眼睛,刚要开口喊叫,便被王海川用藤蔓封住了嘴巴。 “别急着叫,呐,看它舞给你看。”王海川说着操控着藤蔓在女散修面前跳起舞来。 女散修的眼里满是绝望,而包括同为女子的影夜在内的几人见状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 “瞧,她还挺享受的呢!”影夜放声笑着,眼里满是自居高位者的鄙夷以及一丝嫉恨。 她来自蓬莱,幼时容貌颇可爱,因而受过不少关爱,可随着身体的成长,面容逐渐平凡无奇,因而对容貌高于自己的女子特别嫉恨,特别是受男子青睐的。 比如她曾听闻过盈瑶剑派也是蓬莱中的一个剑派,却分外注重体态容貌。 又比如比盈瑶剑派更有名的,名字比宗门还出名的三名绝世美人。 因为嫉恨,她还特地打听清楚了那三名绝世美人来自灵宿剑派,并将消息透露给了合欢修的宗门——洞玄宗。 眼看着藤蔓朝着女散修的两腿之间而去,他们其中一道笑声戛然而止。 几人微微一愣,转头看着王海川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你们比我想象得还要下作。” 一个宛若吹奏初春融冰的玉箫般空灵悦耳的男声响起。 众人心中一紧,立马备好法宝,警戒地看向四周却感知不到任何气息。 “什么人!?滚出来!” 黑犬怒吼道,一道熟悉的赤红剑光忽然在他头顶亮起,他反应极快,立刻施展擅长的步法,身形一闪出现在十几米外,正想寻找那人的身形,却只感到胸腹一痛,低头看去,几柄暗紫小剑正如食人鱼群般在他体内穿梭。 “人呢!人呢?!” 往日只有黑犬偷袭别人,哪有被偷袭的份,随着他的倒下,影夜慌张地呼喊起来。 下一刻便听“呃——呃——”两声连续的呼声,她的身旁两名同伴应声倒地。 这么一会儿功夫,九人中便有四人失去了战斗能力。 “小子——!” 老翁卜曜之大喝一声,手持骨杖向天一指! 一道沉重、粘稠的领域以他自身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喜欢藏是吧,我看你怎么藏!我这“蛟龙盘伏”可是连化神境强者都无法完全无视! 蛟龙盘伏是他自行钻研出的一种类似强力禁制的效果,尽管他的同伴的行动也会受到影响,但见到那抹赤红剑光后他们都明白了敌人是谁——他们认为以速度为最大优势的飞星陷此蛟龙盘伏中即刻便会现形! 马义肖一手握着短刀一手握着十字镖,聚精会神地用仙识感知着周围的情况。 “不对……不对!” 他觉得情况不妙后连声喊道,然而为时已晚! “啊——!” 不远处,他的胞弟马义娄移动受阻,被一道正面而来的剑气击中胸口,当场口吐鲜血倒下! 手持双刀的李幼牛也反应过来,连声喊道: “快收起来!对他没用!” 话音刚落,蛟龙盘伏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还有咔哒一声脆响响起。 一道剑光在卜曜之面前闪过,他手中骨杖应声断成两节,面门正中一剑,苍白胡须如柳絮纷飞! “啊——!” 仙气凝成的箭矢不断射出,只见影夜一边奔跑着,一边尖声惊叫着拉弓朝四周胡乱射箭: “出来!出来——!滚出来——!啊啊啊啊啊——” 石崩岩落,草藤炸散间,一道身影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未等她看清,便听啪的一声脆响,飞星一巴掌把她扇飞了出去。 影夜径直撞上了那块巨大的玉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玉石倒是完好无损。 此刻时刻,还站着的只剩下了双刀客李幼牛与领头的马义肖。 飞星身形一闪,来到李幼牛面前,举剑落下。 两人正面近身缠斗起来,没有同伴的帮助,加上境界的差距,仅仅两个回合,他的手中的双刀便被飞星砍断了。 飞星看着他淡淡道: “刚才你问我‘是不是很能打’,对吧?” “不不、我……我……”李幼牛浑身颤抖着冷汗直冒。 “正面争锋确实非我所长,我所擅长的还是感知与……隐藏。” 飞星道:“你与散修交手之时可真是意气风发,不妨教一教我,如何才能那般所向披靡。” 乌金火停留在他颈边,可再炽热的剑锋也温暖不了他冰冷的心头。 飞星转头看向了身材矮小,正准备偷偷逃跑的马义肖。 马义肖喉头一动,抬头看着飞星。 他不明白,此人不久前还在他们的默契配合下竭尽全力却依然徒劳无功,可怎么一转眼情况就天翻地覆了? 如果飞星告诉马义肖,自己观看了他们两次对战散修的过程后已经对他们有了全面了解,比如刚才面对步法精妙的黑犬时便预判了其闪避的落点,那么以马义肖的资质与学习能力恐怕会更不能理解。 飞星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帮他呢?” 马义肖谄媚道:“在下便是帮了,也不是仙君您的对手。” 飞星道:“我听说你们一直欺压散修,杀了很多人。” 马义肖赶忙道:“我一个都没杀!是他们——是他们动的手!” 飞星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比,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 “你……” 忽然,飞星抬头看去,便见两道袅娜倩影如天女般飘飞而来,正是落璎与挽月二人。 马义肖转头看,双眸一亮,立马哭喊道: “落璎仙子!挽月仙子!救命啊——” 二人在过来的路上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因而不曾与长须壮汉一行相遇,碰到的是另一队被马义肖等人击败重伤、昏厥过去的散修。 二人正疑惑时,感知到更深处的打斗,立马赶来,便见到了眼前一幕—— 散修与马义肖的七个同伴倒在地上,马义肖与李幼牛跪在地上,唯一站着的飞星手持乌金火,正将剑锋横在马义肖颈边。 尽管容易误解,但飞星认为自己解释几句就行了,地上那么多未死得散修当证人,何况自己在她们眼中还是青月阁之人。 此刻挽月一脸疑惑,飞星看向两女,正要开口,便瞥见一旁的落璎竟满面寒霜! 他暗道一声不妙,下一刻,落璎果然一剑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