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大型集装箱船上有二十五名员工,负责货物装卸,设备维护还有厨房和生活管理。 船上生活非常封闭,通信有限,员工的关系也变得紧张。 陶南霜的出现,让这群人都抑制不住地好奇,但船长交代过,她下船后就会被人接走,不允许有人跟她交谈,以免在这期间发生意外。 那名船长是个彪形大汉,整日一件旧背心短裤,锻炼出来的腱子肉毫不遮掩,古铜色皮肤被海风磨得粗粝,他眉峰压得很低,不言语时威压骇人,想必也是能震慑住员工的原因之一。 陶南霜住在船上的医疗舱里,靠近甲板和驾驶室的位置,这里只有两张小床,用帘子作为格挡,船长每天亲自为她送三顿餐,每次见她,陶南霜都戴着口罩和帽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吃的东西倒是不差,就是屋子里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户,时间久了,陶南霜待得很窒息。 清晨六点钟,她趁着人不多时,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走去甲板上透气。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出异常,陶南霜还特意装瘸,搀扶着墙壁,走得扭扭捏捏。 海风劈头盖脸扑来,腥咸刺鼻,她攥紧了栏杆,望向远处层叠的白浪,心底翻涌着对自由的渴望。 尽管她知道逃跑的决定有些仓促,可哪怕前路未知,也好过任人宰割。 一阵强风突然掀飞她的针织帽。 陶南霜惊呼伸手,却抓了个空,她往后看去,有只手准确无误抓住了飞起来的帽子。 “船长。” 男人走过来,威猛的身材在她面前甚至能遮天蔽日,沉默地将帽子递给她。 “谢谢。” “你没生病。”他声音雄厚,富有力量感的音腔让人压力很大。 陶南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考着究竟是哪里让他发现了异常。 男人目不斜视盯着她,厚重的棉袄把她裹成笨熊,看不出原有的身材,她戴着白色口罩,发尾缠绕在围巾里,露出被风吹红的耳朵,只露出一双眼,单纯无知的目光凝望着他。 “你那点通行费,根本不够在货轮上活命。” 陶南霜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你要钱?要多少。” 男人眯着眼反问:“你觉得我应该要多少。” 这个状态下,很危险。 陶南霜知道自己的弱势,打不过也反抗不过,孤立无援地抗争,只会自寻死路,最坏的下场,就是被人在这艘货轮上给玩死。 “我没有钱,但我可以帮你干活。” 男人突然耸动着嘴角,分不清是嘲笑还是其他含义,陶南霜害怕他会说,拿她身体来换取之类的话。 “好。”魁梧的男人低声说道:“去厨房打下手,直到下船,每天按时上工,偷懒就没饭吃。” 陶南霜不是不能接受这份工作,只是她依旧很疑惑,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没病的。 可他只是说完便转身离开,见她没跟上,还停下来质问:“愣着干什么,快点!” “厨……厨房在哪?” “跟我来!” 厨房里有三名员工,一个婆婆,一个年轻力壮的厨师,还有瘦瘦高高的切菜工。 面对陶南霜的加入,他们并没什么意见,但长期生活在船上生活,已经有他们的自己工作体系,给陶南霜安排的位置是洗菜和刷碗。 陶南霜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对刷碗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 她刷碗刷得满手泡沫,因为没能捏住盘子,不小心给打碎了,一旁的婆婆抱怨着船上餐具不够多,那脾气火暴的厨师开口就是一句谩骂,让她谨慎点。 陶南霜不敢多嘴,埋头苦干,把碗洗好,又得学习洗菜剥蒜,除了去厕所之外,根本没休息的时间。 晚上,船长听完她今天的工作汇报后,便交代她不准吃晚饭。 “做不好就没饭吃,我说过,你那点钱根本不够在这里生存,省你一张嘴,也够我们吃很多。” 小气鬼,她食量不大,又能吃多少。 但陶南霜也只敢在心里骂。 接下来的日子里,挨饿已经是常态了。 船长就是个死心眼,对她干的活各种挑刺,反正总能找到错误。 唯一优待她的,恐怕就是住宿,不用跟别人挤在同一个房间。 偶尔陶南霜饿得睡不着,婆婆总会在这个时候敲门,递给她一些剩饭,还有馒头。 陶南霜坐在床边吃得狼吞虎咽,那婆婆笑得温柔,说看她,像看自己的孙女。 “你好端端的,年纪轻轻,又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选择上船工作。” 陶南霜满嘴胡扯:“没钱,还欠了很多债,被仇人追杀,就只能来这里工作了。” “哎呦,那可不得了,真是可怜的丫头。” 把自己说可怜的下场,是每次没饭吃,婆婆都会来偷偷给她送饭。 陶南霜洗碗洗久了,双手泡水总是烂皮,船上的硅胶手套不多,婆婆还得用,为此陶南霜只能强忍着疼痛,晚上睡觉时候,把手放在肚子上取暖。 偶尔还有其他水手和船员,特意跑来厨房里看陶南霜。 时间久了,她就不戴口罩了,厨房里那瘦瘦高高的切菜工,总是殷勤地跟她搭话,还会帮她干活,陶南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起了什么心思。 这天他跟另一个水手,把陶南霜堵在船舱里,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们上床。 陶南霜刚呲牙想咬死他们两个,船长就来了。 陶南霜安然无恙离开后,拐了个墙角,就听到身后的走廊传来他们俩的求饶声。 拳肉搏击着,似乎挨了很重的殴打。 第二天,那名切菜工就没上工了,婆婆说他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跟另一个水手一起关了禁闭。 船上日子本来就无聊,被关起来后,更是折磨人心态,既然犯错,就更别提吃饭了,每天能有个馒头啃就不错了。 那之后,偷偷来厨房里偷看陶南霜的人也少了。 陶南霜对那船长的印象好了不少,看起来六亲不认,但实际上也只是长得有点吓人而已。 在船上的日子,陶南霜没有休息时间,每天干活,把自己胳膊累得抬不起来,晚上吃完饭,倒头就睡。 原本娇生惯养的手指,已经被水泡得粗糙,起了不少茧子,之前细皮嫩肉,现在一遇冷就会发疼。 婆婆说她可能会得风湿,她年轻时候干活,就是这样染上疾病的。 好在这样的时间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她马上就要下船了。 货轮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葡萄牙锡尼什港。 船员们开始忙着卸货,临走前,那船长扔给了她一沓纸币。 是欧元,一叠钞票用皮筋绑了起来。 “你的工资。” 陶南霜用满手伤痕接住了那团钞票,心怀感激的眼神,激动道谢。 船长随意挥挥手:“你走吧,我已经跟边防的工作人员打好招呼了,拿上你的资料就能出去。” “谢谢!太谢谢你了船长!” 陶南霜正愁着没有钱该怎么办,这船长简直是她救命恩人。 他不言苟笑站在那里,目送着她背包离开,货轮上的水手长走过来。 船长问他:“交代好了吗。” “嗯,已经回过对方电话了,不过,他好像没说,让您给这姑娘一笔钱。” “给都给了,难道还要追上去收回来不成。”船长转身朝着正在卸货的甲板走去:“再怎么虐待,也得给人一条活路吧。” 水手长追上他,不敢苟同,让人刷一个月的碗,就是虐待了?他怕不是对虐待一词有什么误解。 “您手段也太温柔了。” “呵,他让我保证她安全,又不准男人靠近她,那我还能有什么招数。” 陶南霜选择来葡萄牙的原因,是霍屹曾在这里给她买过一栋房子。 这就是她最后的退路。 她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就学会一门新的语言,再找个当地有权势的金主做金丝雀,用身体换取安稳。 反正这样的事她都已经很熟练了,早没了心理负担。 人生的目标总归都是钱,她只是走了个捷径而已,只要达到目的,无关身体上的痛痒。 由于先前和霍屹来过这个地方,他已经替她解决了签证,也录入过指纹,陶南霜入境一路上都畅通无阻。 下了船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船长给她的钱大吃一顿。 餐馆人很多,有个异国女生来问她愿不愿意拼桌。 陶南霜点头答应,看见她手里有充电宝,询问能不能借自己用一下。 “当然!” “谢谢。”陶南霜拿出房渺给她的手机,没一会儿便开了机。 “你是来旅游的?” 女生突然从英文转变成中文,陶南霜愣了一下,她笑着指指陶南霜的手机,上面是中文页面。 “我是混血啦。” 她主动伸出手:“我叫邵嘉珍。” “陶南霜。” 两人聊了起来,陶南霜说起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城市,对方说,自己一周后也会去那个地方玩。 一听到这,陶南霜眼睛忽然亮起。 “你订好住宿了吗?住在我的房子里怎么样,你开个价格!比酒店便宜。” “你居然在这里有房子,好啊!” 陶南霜不放过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两人互换了邮箱,陶南霜将大概位置发给了她。 上一次去是四年前的事儿了,陶南霜也不确定,描述了一下房子大概的模样,坐立在悬崖旁边,一栋很漂亮的西欧别墅。 恰巧邵嘉珍开出了不错的价格,陶南霜因为找到了发财之路而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