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开门进来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回屋,也没太在意我的表情,倒是萧红啾了几眼,看不出名堂就进屋去了。 不一会儿,和惠丽同屋的陈珊就慌慌张张地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惠丽走了。” 我整个人一下了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只见惠丽的床上空无一物,只留下空空的木板,我近乎疯狂地打开惠丽的衣柜和抽屉,却是只有一封未封的书信,我抽出信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小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已经到了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残酷的现实把这段并不遥远的距离放大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读到这里,我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顿时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白色的病床上,屋里亮着灯,有些刺眼。 我扭了扭头,感觉到有点头晕,我停了停,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手上正在输液,床边一个女孩正趴着睡觉。 我看了看她熟悉的身影,感觉象是萧红,她睡得非常安详,看来已经守候了很久。 我静静地坐着,感觉口有些渴,但是却没有出声,不愿意惊动熟睡的萧红。 门外偶尔传来匆匆走过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一片寂静,这应该是后半夜了,我想。 我慢慢地又想起了惠丽,她去了哪里? 难道我们真的从此永别吗? 我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双手按着胸膛,脚情不自禁地蹬了一下。 萧红醒了,她看了看坐着的我,愉悦地欢呼着:“你醒了,你醒了!” 但是她很快觉察到情况不对,赶紧扶着我的肩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小强,你怎么了?” “没什么。” 我一只手轻轻推开她扶着我的手,虚弱地说道:“给我点水。” 萧红赶紧转身倒水。 我感觉心痛好了一些,萧红的活动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我接过萧红手中的水,喝了几口,慢慢平息下来。 “我躺了多久了?” 我问道。“一天一夜吧,吓死我了。” 萧红心有余悸地说道。“一直都是你守着吗?” 我注意到萧红肿着的眼睛,心中有些感动。“不是,我七点多过来的。” 萧红看着我的脸说道,“你瘦了好多。” “哦,没关系。” 我勉强地笑了笑,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恩,你醒了就好了,急死我了。” 萧红很自然地说道。“不要紧的,你接着睡吧。” 我看见她那微微浮肿的面孔知道她睡得很少。“不呢,我刚睡过,我要你陪我聊天。” 萧红笑着说,表现出女孩子特有的娇蛮。“好吧。” 我也笑了起来,“你想说什么呢?” 萧红总是让人感到愉快,我的心情好了一些。“哦,你等等。” 萧红边说边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萧红带着护士回来了。“你的点滴就快输完了。” 萧红说道。 我看了看输液瓶,觉得这个虎头虎脑的女孩其实也很心细。 护士把我手上的针拔了下来,然后就嘱咐我要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转身走了出去。 护士的嘱咐反而又让我想起了惠丽,难道我们真的永不再见? 我的心又痛了起来,眼里含满了泪水,我低下头,有手撑着额头,怕被萧红看到。 “你有坐过摩天轮吗?” 萧红大声地问道。“没有。” 我哽噎着说,知道萧红在分散我的注意力。“那你以后一定要请我去坐,我也没有坐过。” 萧红撒着娇。“为什么?” 我知道萧红在胡闹。“因为因为我刚才梦见了啊!” 萧红天真地说道。“好吧。” 我又笑了起来,快速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抹掉刚才涌出的几滴眼泪。“好,一言为定,勾勾手指。” 萧红伸出了手。我笑了笑,伸出手和她勾了勾。“你好笨啊,又被我骗了,我刚才没有梦见,不过我现在要做梦了。” 萧红笑着说。“好。” 我笑着应道。 显然她见我心情好了起来,希望我好好休息。 我慢慢躺了下来,萧红也趴在了床沿上。 疲倦又席卷了我的身体,我又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我被人轻轻摇了醒来。 “洗脸吃饭了,懒鬼。” 我看到萧红娇笑着站在我面前。 我慢慢坐了起来,感觉好了很多,没有了头晕的感觉。 我看见桌上的脸盆,于是想下床洗脸。 “你别动,我来吧。” 萧红用手按了按我的肩,示意我坐在床上。“不用,我已经好了。” 从小到大,我还没有被人这样照顾过,感觉非常不习惯。“哎,我来就我来吧,婆婆妈妈的。” 萧红用手重重按了我一下,然后就转过身湿着毛巾。 我无可奈何地坐在床上,看着她忙忙碌碌,心想自己什么时候都变成病号了。 “我还要在这里多久啊?” 我问道,希望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开,被人伺候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两三天吧,医生说要观察观察。” “观察?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又没病。” 我愤愤不平地说道。“医生说你情绪不稳定,要先观察一段时间。” “什么不稳定,我不是很好吗?” 我有些底气不足。“少罗索,如果你不想我们下次还送你进来的话,就听医生话。” 萧红又使出了她的蛮招。 我无法可说,任凭她擦着我的脸。 萧红见我情绪又低落下去,赶紧安慰道:“很快的,别急,不要想太多,把情绪稳定下来就好了啊。” 我点点头默不出声,心想也许真的要稳定好自己的情绪,不能老是为了一个女孩子死去活来的,自己痛苦不说,还害得别人操心。 萧红服侍我洗了脸,又服侍我吃药,然后又象观察动物似地看着我吃饭。 看见她一副保姆的形态我就想笑,虽然口苦还是把早点吃了。 萧红见我吃了东西,就起身告辞,说中午的时候,周月她们会来看我,她晚上再来,然后又从她的包里拿出两本武侠小说给我,叫我无聊的时候就看看书,不要胡思乱想,然后就转身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天真活泼的萧红特别的亲切,这种亲切是凤姐和惠丽身上所感受不到的,特别的真诚和纯洁。 我又想起了惠丽,想着她去了哪里,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心中又隐隐作痛,赶紧控制自己的情绪,打开一本武侠小说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护士就来了,她量了量我的体温,分发好中午的药物,又询问了一些情况,一边认真地做着记录,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我忽然看到桌子上留着一只笔,于是开口喊道:“喂,小姐,你落东西了!” 那护士又急急地走了回来,笑着说道:“谢谢!我老是丢东西。” 她略显窘迫地看了我一眼,双目生辉。 我也报以理解的微笑,注视了她一眼。 对于这些穿着白衣,带着面罩的天使,我向来充满敬畏,觉得她们既崇高又可怕,大概是生病的苦痛和痊愈的感激混合的结果。 护士拿起笔慢慢地走出了我的房间,给我留下一个阿娜蔓妙的背影。 她那面罩之后的脸孔是怎样的呢? 我心里有点好奇。 中午的时候,凤姐和周月来了,凤姐说我还要在这里呆三四天才能出去,叫我静下心来,要看得远些,现在年纪还小,将来的路还很长,没有必要对某些事情过于在乎。 我点点头算是接受。 她们好说好歹劝我吃了些饭,放下一些水果,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回去了。 她们好说好歹劝我吃了些饭,放下一些水果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回去了。 我睡了午觉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就想下床出去走走。 医院很大,在院子里转了转觉得太热,感觉脚步有些沉重,就慢慢地往回走。 病房大楼的过道很长,我慢慢地走着。 迎面看见一个面带微笑的护士,她的身材似乎非常熟悉,我盯着她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 一直走得近了,我忽然想起她就是上午给我量体温的护士,心中有些欣喜。 自己现在孤单地呆在这陌生的医院,看见任何熟悉一点的人都令我高兴。 我赶紧朝她笑了笑,欣喜地说道:“你就是今天上午丢东西的那位吧。” 她现在没有带面罩,所以我一下认不出来,直到就要走过才想了起来。“是啊,你眼力真好。” 她高兴地点点头,灿烂地笑着。 或许是出于一种好奇,我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全身白衣,配上白里透红的皮肤,灿烂的笑容,五官虽是一般,倒也显得妩媚动人。 那女孩见我仔细地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笑了笑,说了声再见就走了开去。 回到病房看了一回儿书又躺着睡了,一直到送饭的来了,才爬了起来。 还是没有胃口,吃着吃着就想呕吐,却是没有把饭扔掉,心想感情归感情,却不能损害健康,到头来要别人照顾,于是歇息了一会儿又吃了起来,好不容易吃了一大半,再也无法吃得下去,只好扔掉了事。 心中又想起惠丽,希望再见她一面,表达自己的真心。 想着想着又难受起来,感觉胸膛发闷,想要呕吐,于是赶紧掐了掐大腿,收住自己的情绪,拿起武侠小说慢慢看了起来。 晚上萧红来了,陪着我聊天说笑,倒也快活自在,一直到大家累了才各自睡觉。 萧红每来一次我就好转很多,早上吃东西的时候竟然感觉自己有了些胃口,一连吃了两个大包子。 萧红看了高兴不已,我也暗自高兴,心想这样就可以早些回去了。 萧红走后不久,昨天那护士又来查房,也许是昨天的见面使大家相互熟悉,两人竟然聊了起来。 我谈了谈对医生的印象,她听了呵呵直笑,说从来没有遇到我这样有趣的病人。 我也说她漂亮可爱,两人后来竟留下了联系方式。 她略带羞涩地告诉我,她叫胡莹,我是她结交的第一个病人。 我听了非常自豪,赶紧告诉她,她是我在酒吧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她似信非信地看着我,满脸红晕,彼此的印象从此深了起来。 中午益明和陈珊又来看我,陪我聊了一回,也说了不少安慰的话,尤其是益明更是那自己做比喻,所自己没有女朋友不也是照样活,我和陈珊听了都觉得好笑。 令我感动的是华姐和萍姐也来医院看我,两人也拿自己的情史劝慰我,让我听了嘘欷不已,觉得自己为了惠丽一个就这样死去活来实在有损男人的形象。 心中对于惠丽的离开渐渐看得淡了很多,只是还挂念她现在的处境,不理解她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又想起那封未看完的信,不知后面说了些什么,于是请求她们回去之后托人把信带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心情好了很多,胃口也恢复了正常,心想明天应该可以出去了吧。 萧红来了之后,我就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我恢复正常了,萧红听了也欢天喜地,只是说出院还要征询凤姐的意见。 后来萧红又主动提起惠丽,试探了我的反应,见我只是惦记着她现在的处境和有些疑虑,其他都已经看淡,也放下心来,说明天一定帮我向凤姐请求出院。 第二天中午,凤姐一个人来了,看我吃完中饭,就慢慢跟我聊了起来。 “你希望快点回去吗?” 凤姐问道。我点点头说:“我希望现在就回去。” “你怎么看待你和惠丽的事情?能控制住自己吗?” 凤姐严肃地问道。“会的,过去的就过去吧,只希望她过得好。” 我缓缓地说道。“那就好,这是惠丽的信,希望你看完之后就把她忘记,做回原来的你。” 凤姐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信。 我接过信,喘了一口气,慢慢地打开了信纸。 惠丽清秀的字迹进入了眼帘:小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已经到了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残酷的现实将这一段并不遥远的距离放大为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无论我们隔得多远,今生也许永难再见。 过去的已经过去,而重回消逝的时光只会伤害我们自己。 在此,我再一次深深地就我对你的伤害道歉,但是我永不后悔,因为我爱了我所爱的人。 不为其他,只为我们曾经拥有的那一段岁月。 我从来没有奢求过永恒的爱情,甚至连真爱也没有奢求过。 在你出现以前,我就曾认为我的心已死。 父亲的那场大病失去的不仅是一笔有形的财富,而且也失去了我选择爱情的权利。 否则我只能让父亲的生命在全家人的悲号声中消逝,我将永远都不被我的家人所原谅,也不会被我自己所原谅。 我用我的爱情换回了父亲的生命和一个我从来不曾爱过的男人。 当我被他占有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爱情已经远离我而去。 但是上天的怜悯又让我体验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解读了真爱的含义。 你英俊阳光的面孔、沁人心脾的目光唤醒了我早已死去的心。 尽管我已经是别人未过门的妻子,尽管我知道你是一无所有的孤儿,尽管我知道我们只能做没有将来的情侣,我还是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你。 你的真诚、善良和纯朴为我刻画出生命中最为快乐,最为充实的日子,我将永远铭记这一段浪漫缠绵的爱情。 我曾经矛盾过,对你的爱是否不负责任。 好多次,我都想把真相告诉你,但是我害怕那样会破坏我们本来就没有基础的爱情,就算你明白了真相,那又能怎样? 我们都是穷人,无法掌握命运的穷人。 既然真相无法挽救我们的爱情,还不如让爱在欺骗中存在得更久一些。 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不负责任的行为,原谅我的荒唐与偏执,也原谅我对爱情的背叛。 原谅我在真爱和生活之间选择了后者。 穷人的生活中不会有长久浪漫的爱情,你选择浪漫就无法长久,你选择长久就不会浪漫。 爱情不是金钱的产物,但是金钱是爱情的基础。 我们的爱情恰好就需要一种浪漫的情怀,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的爱情不会长久,而我也从来没有乞求过它能长久,我只是希望它能够存在得更久一些,然而美梦的破裂是那么的迅速,快得我来不及减轻你受到的伤害。 不要为我的离去而有太多悲伤,爱情使生命发光,但是爱情不是生命存在的理由。 我们都还年轻,还要走过漫长而曲折的人生道路。 不妨把这一段短暂的经历当成生活中一次小的失败,一次使你受益非浅、成熟坚强的失败,一次使你深刻理解与认识爱情的失败,尽管它非常残忍,但是它毕竟伴随我们一 起走过了温馨美好的一年。 不要留恋那一段消逝的时光,希望你能够向以前一样热爱生活,快乐幸福,能够象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这世界爱你的人很多。 你的英俊、善良、纯朴和真诚能够打动每一个渴望真爱的女人的心,只要你稍微留意,你就一定能够找到一份属于你的爱情。 努力工作,好好生活,把握住下一次真爱来临的机会,让你和你爱的人生活得更幸福一些,不要再象你和我一样忍受冬天的煎熬。 衷心祝愿你早日找到一份天长地久的爱情,一个和你相亲相爱,陪你走过风风雨雨、春夏秋冬的女孩。 无论天涯海角,岁月轮回,我都会默默地为你祈福,祝愿你一生平安,永远幸福……看着看着,泪水就模糊了我的眼睛。 “惠丽,你好傻,你好傻啊!” 我泪流满面,紧紧拽住信纸,心中默默地叨念,“为什么要选择离开?为什么要选择不辞而别?为什么要屈服于生活的压力?” “难道我们真的就没有办法吗?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去挣钱还债吗?我不信,我不信,我一定要挣很多钱,一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孤儿也可以有幸福的爱情!” “擦擦眼泪吧,都过去了。” 凤姐递给我纸巾。 我接过擦了擦脸,面无表情地坐着。 惠丽的文化水平比我高,又喜好文学,她的信我看不太懂,只知道她在信中说是因为自家欠黑小伙的钱才选择离开,还叫我不要难过。 “你打算怎么办?是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之中,还是振作起来面对现实呢?” 凤姐盯着我的脸问道。我木然地坐着,没有回答。“其实你仔细想想,惠丽这样做对你俩都有好处。” 凤姐停了停,又接着说道,“你们俩能永远在一起吗?你们现在可以不考虑成家,不考虑房子,以后呢?你们有了孩子怎么办?就算这些都不考虑,惠丽家欠的债怎么办?她总不能不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