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阳光就算很明媚,但一点也不能让人暖和。  依旧这样寒冷入骨。  就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什么都在今天接二连三地发生。  于清圆忍不住地苦涩地笑了:“你竟然又骗我。”偏偏他还每次都被骗。  成明仍旧笑笑嘻嘻的,将刀子压了压:“快说。”  冰凉的金属搁进了皮肤里,他感到一股细细的热流沿着脖子缓缓地滑了下来,有点痒。  天边金色的云霞无比艳丽,城市的高楼大厦像一座座指天而问的灰色墓碑。  成明的脸近在咫尺,蒙着一层笑意的纱,谁都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他突然想起了清方很久以前说的一句话:金钱不能代表一切,我比你,过得更加清醒和有力量。  清醒!  清方早就看出来了么?应对变化,他根本毫无察觉与应对的力量。  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不明白人怎么一下子都变了,又或许其实人没有变,只是他一直看不清楚。  寒冷的北风吹过来,夹杂着医院旁数家小饭馆青色的油烟,像某种软体动物触到了人的脸上,钻进了人的鼻子里。  他别过头,这个动作让锋利的刀刃有可能割进肉里,然而被那只握着刀柄的纤细的手阻止了。  成明的手往后缩了缩,这个细微的动作旁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倒竖着眉毛,怒了:“不肯说吗?”  下一秒,尖锐的疼痛伴和麻痒同时从胸前涌起,被成明捏着的地方让他呼吸一滞。那手指拥有最巧妙的技术,能够瞬间点燃人体隐密又直接的欲望。耳后被湿热包课,像蛇一样灵巧的舌头正卷吸着他的耳垂。  当着仆人的面,这是多么羞耻的事。  于清圆皱着眉,左手做出回避的手势。  司机收枪退后,走进车里。  “呵呵。小圆圆果然好听话呢!”成明的手来到腰间,紧紧地环绕,“没有其他人了吧?”  于清圆摇摇头。匆匆从家里出来,保镖们还不知道吧?  “有也没关系,反正一群废物!”成明细长的眼睛向四周瞟了瞟,哼了一声,笑得贼兮兮的,“小圆圆要听话喔。我把刀收起来后不许乱动。你知道我随时可以制住你的,嗯?”  波!  波!  他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就被亲了两下。口水被风一吹,凉凉的。他抬手狠狠擦掉,不由皱紧了眉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叮咚叮咚——  忽然一辆白色的救护车从地下停车场的黑洞里钻出来,闪晃着蓝色的顶灯呼啸而去。  成明脸上的笑容有些凝结,好像结了一层薄冰,他偏了偏头:“往前走,第一个十字路口左拐。”  于清圆转身便走。  第一个十字路口,第二个十字路口,第三个、第四个……  于清圆受不了了,转过身:“到底要走多久?”  “呵呵,小圆圆走不动了吗?”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血红的夕阳照在于清圆的身上,他的发梢绕着一圈淡淡的红色的光晕。  “走不动的话,我可以背你喔!”  于清圆狠狠地瞪了一眼,转回身继续走着。  他还穿着从家里出来时的白色棉布家居服,外面套着黑色的羊毛大衣。大概有些冷,他单手拢了拢领口。  成明看见他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着,五个指头被冻得红红的。  他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突然跨前一步,伸头将那只手握在掌心里。  真的好冷喔!  这只手……  可是为什么这样舒服呢?  但即使是这样的冰冷,下一秒也被无情地抽离了。  冷空气在掌心游荡,形成吹水成雪的风,呜呜地卷走最后一丝温度。  他的手指微微抖了抖:“呵呵,怎么了?”  于清圆将手举在胸前,停下脚步,戒备地看着他。  “哎呀,天冷,握握手么,暖和点呀!”成明挥了挥手,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你想到哪儿去了?”  “不许你再碰我!”于清圆色厉内荏。  夕阳将两人黑色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路灯的灰白的水泥柱子上。  路灯突然亮了,喷泉样的灯管放出五颜六色的光,明明灭灭。  灯光打在成明的脸上,半边侧脸顿时被阴影覆盖。他慢慢地笑了出来,嘴角一直快要咧开到腮:“小圆圆,说话要小心喔!”他哼哼地笑了两声,率先向前走去。身后的影子随着脚步一颤一颤,看上去凌乱不堪。  于清圆半是疑惑半是紧张,吸了口气,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天色渐渐地暗下去,月亮从另一边跑出来,霓虹灯一盏一盏地都开了。他们走上一座桥,桥灯照得整座桥亮如白昼。桥下黑滚滚的河面上,一侧铺着五颜六色的光,另一侧只闪着零星几点橘黄的灯火。  而他们,正朝着灯火阑珊的另一侧走去。  于清圆轻轻地问:“我们去哪里?”  前面的人没有回答,脚步不停。  夜风渐起,吹着河水微微荡漾,像一匹精美的丝绸料子,被谁轻轻地调皮地抖了抖。  于清圆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像这匹料子一样轻轻地抖着:“喂,我们去哪里啊?”  他跑上前去。  阶梯下,无数的车子反方向地“嚓嚓”地驶了过去。  成明的眉毛弯弯的,嘴角也是弯弯的,眼睛眯起来,他似乎仍然在笑着。这笑自顾自的,很怪异的,有点可怕。  于清圆咽了咽唾沫,不敢再出声。  他们走下桥,走上人行道。  街道两旁的玉兰树叶子都掉光了,枝头偶尔附着一点残留的雪沫子。霓虹没有了,只有几盏白色的路灯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彼此眺望。  他听清了自己的脚步声,“咚咚”地在这行人稀少的街道响得欢快。这里简直寂静得近乎荒凉了。  他又仔细听了听,旁边的这个人,走路真的没有声音。  “到了。”  成明突然说了一声,走上前。  是一间彻成白色的平房,有两扇暗红色的生了锈的大铁门。于清圆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侧墙上差不多有十多扇窗户。  真是个奇怪的房子。  他忍不住问:“你住这里?”  成明正在开门,大锁连着铁链发出铮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得声声入耳。  门刚被打开,于清圆站在外面伸着脖子,还没在一团漆黑中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一只手压住了脖子,推进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