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没有半分笑意,什么都没有,却仿佛一柄利剑,直刺进人的心里,有什么汩汩地流了出来,胸口热烫得令人鼻头发酸。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讨人谦的嘴脸:“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以为你喜欢我喔!”  寂静的屋子里,才轻蔑的一笑清晰入耳,于清圆的脸上变得热辣辣的,低头看着炸药:“你想干什么?”  成明伸长脖子凑到于清圆的耳边轻轻道:“和你同归于烬呀!这样你就离不开我了!”他笑着向前迈步,被于清圆一把拉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  有什么在成明的眯起来的眼角一闪而逝,似乎最柔美的柳枝没有来得及抽出已经枯萎:“乖,小圆圆放开,不然我们都不能从这儿出去喔!”  他走到才的面前,凑在才的耳边,轻轻地说:“八千万!在国外银行的户头里,我有八千万。可以全部给你喔,但要装作被我抓住,怎么样?”  才勃然大怒:“住口!我对老爷的忠诚天地可见,我要和你同归于尽!”他举起拳头向成明砸去,然后“啊”地惨叫一声被擒住双手。  成明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右手亮出军刀指向他的脖子:“放下枪!”  才满头大汗:“快快快,放下、放下!”  成明押着才走过来,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于清圆的脸上“啪叽”地亲了一口:“走吧,小圆圆!”  于清圆恼他万分,偏偏不能发作,只狠狠瞪了一眼,跟着出了仓库。  一出来,就感觉到寒风凛冽,他忍不住地咳了一声,没想这一咳就停不下来,直咳得喉咙火烧似地疼,抱着胸弯下腰去。  成明似乎也弯下了腰凑得极近,声音极轻:“你怎么了?”  温热的气流在脸上抚过,于清圆忙摆摆手:“没、咳咳、没事……”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就向地下倒去,却被人接住了。  成明微微地哼了一声,握着军刀的手下垂着,咬了咬牙:“没、事吧?”  于清圆摇摇头,攀着成明站起来:“有点头晕,可能安眠药的效果没退。嗯?才呢?”  才站在离他们三米的距离,阴阴地笑:“身手不错啊!这样近的偷袭都被你躲开了!”  成明的脸在夜色中苍白得与身后的积雪融在一起,但他仍然笑得骄傲:“过奖!”  “偷袭?伤到了没有?”于清圆连忙伸手去察看。却被成明捉住了手。他微微一笑:“没事。”当下也不多说话,拉着于清圆就要走。  “慢着!”才再度招了招手,“谁说你们可以走了?”  先前的几个人又围上来。  才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虽然身手不错,但到底是做鸭的,脑袋不怎么好使呀!我答应你的事,我可做到了喔!”他举起两个拳头握了握,“我是钱也要命也要。嘿嘿,兄弟们开枪……”  呯呯呯呯呯!  笑意还没在他的脸上退去,才暴瞪着双眼,仿佛不敢置信般地低头看着身上无数个雪窟窿,缓缓地倒了下去。  街上,骤然出现了十几个身着黑衣的扛着枪的男人,为首的一个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他微笑道:“大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于清圆想了想,忽然伸手一指:“卖、卖冰淇淋的大叔?”  大叔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公司四元老之一——武。大少爷,快跟我回去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二少爷正在等你。”  等什么等,才刚刚差一点掐死他!  清方、清方,你等我做什么?道歉?哈,他又不傻,还指望道歉呢!  那么,他找自己做什么呢?做什么呢?  呃,好期待……  肩上忽然被压上了东西,有些沉沉的,于清圆回头一看:成明正侧头靠在自己肩上,瞪大了眼睛直望着自己:“我受伤了。”  有点烦。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说,当他好骗?  但他还是忍住了,人家刚刚救过他一命,于是耐着性子说:“哪儿?”  成明咧开嘴笑,但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只是做出了笑的动作。大概他本身想笑,因为这样骄傲。可是他的脸上此刻有种灰,使他看上去异常脆弱、仿佛不堪一击,什么正在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好像指间的砂,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眼渐渐朦胧:“我没骗你……”淡白的气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寒风中似乎要凝住,“……从来不想……骗你……”  滴答滴答。  于清圆是听到声音才低头看的,只见雪白的地上,一小滩鲜红的血融在雪里,慢慢地浸了下去。因为血是热的,那一块的雪地凹下去许多。  顺着看上来,成明的淡黄色棉衣右边口袋被血浸成了淡灰色,并不断地往下滴着血,淋淋漓漓。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巨大的不安忽然笼住了他:“你怎么了?”  他伸手抓住成明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  那白瓷一般的纤长的手无力地垂着,从手腕处汩汩流出大量的鲜血,沿着五指像溪流一般蜿蜒。成明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似乎用尽力气般,他用另一只手抱住了于清圆的腰,闭上眼:“我好冷。”  于清圆慌忙地把他推开,想要仔细看看他的伤,却又在下一刻被执着地抱住。  “别推,我冷,真冷!”  他只能顺着也紧紧地抱住这有些发抖的身躯,一边向武说:“大叔,去医院。”  武却不动:“大少爷,二少爷在家里等你。”  “我叫你开车去医院!现在!马上!”  武冷漠地看了成明一眼:“就为了他?”  “他怎么样?马上去医院!”他急得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我以大少爷的身份命令你们,马上去医院!”  武只是很冷地看着:“对不起,大少爷,二少爷交代我们必须尽快地把你安全送回。我们不能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时间。”他说着挥手,就打算让人来带走于清圆。  胸口像被火烧一样,与疼痛不同,像是有硫酸泼在心口的肉上,那绽开的裂缝汩汩流出脓水。他骤然掏出成明的军刀,不知怎么竟真的把刀子划了出来,然后狠狠地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下:“现在,可以去医院了吗?”  月华如水,怀里的身体轻轻颤抖,越来越冷。他举着拳头,血从腕间流下来,顺着手臂滴到了成明的淡黄色衣领上。  成明缩了缩脑袋,在于清圆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似乎想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于清圆的身体里,与他骨血相融,永世不分。  武怔了一怔,盯着于清圆看了一会儿:“大少爷,做事要三思。”随后一扬头向众人说:“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