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计都见涂山明骗了自己男人走,本欲发作,闻听利害,暗自忖度,便随侍者回城,那天鲲飞在天际,盘旋之间,庞然大物,便只剩个豆大的黑点与日高悬。 却说张洛自与清秋月随侍者进入中殿,辗转之间,至中殿内一密室之中,门合之际,便见侍者催动奥妙,密室之内,隐隐亮起幽蓝荧光,张洛正自惊奇,便听侍者道: “可能会有些坠感,不要惊慌。” 那侍者话音刚落,张洛便觉脚底一沉,后觉“忽悠”一下,周身内外,一发空落落,连心都像要落在肠子里一般。 “啊呦!” 那少年“呦”字还未落地,便觉脚上猛地踩到地上,微微一蹾,却觉心简直要落到地上,又好像有根绳子悠着,猛地往上一提,竟似差点把心吐出来。 “到了。” 便见密室门缓缓打开,眼前所见,竟是另一番景象。 但见面前空旷,好似另一番天地,一片漆黑之中,四壁道路,皆发幽蓝,前方铁铸似的道路,长长地探进一片黑暗之中,出门之时,足落其上,便作金玉交鸣,道路四周,又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我的乖乖,真个是巧夺天工之术……” 张洛便向四周探看,只余一片幽渊,下不见底,那道路竟好似凭空长出来,险能吓飞鸟,奇能惊路人,迈出脚步,半晌不敢落在路上,抬头看时,上面天光,缓缓打开,却只似一捧大的光,扬在道路上,还不似荧光醒目。 “千仞之渊,不下百年的经营……莫非蜜哥哥真找到了玄祖留下的天鲲?” 青丘月一时也看得呆了。 “三百一十二年。” 侍者默然颔首,径自向前,没入漆黑之中,二人见状,忙跟上去,穿过幕似的黑暗,便见面前一片圆形平台幽幽地发着蓝光。 “请就扶摇。” 侍者站在圆台边,伸出右臂迎向二人。 张洛犹豫着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青丘月早已踏上圆台,那少年忙追上前,便见圆台周边发出一阵极亮的蓝光,贯虹般腾跃而起,上贯穹顶,下彻幽渊,光柱闪耀,眩目不敢睁眼,一片蓝光过后,便见圆台上的二人不知去向。 穹顶渐渐打开,光芒倾洒而下,侍者似接到了命令般,双脚腾空,霎时间飞出幽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张洛睁眼,眼前却一片漆黑,却听涂山明不知在何处嘲讽道:“没点灯罢了,自然什么也看不见,你眼睛没瞎,心倒瞎了。” 涂山明话音刚落,便见地上亮起一道绵延的幽光,直通一道紧闭的小门,惊讶之余,又听涂山明道: “别在甬道上呆着,到船舱里。” 二人来至切近,紧闭的小门,一瞬间骤然打开,仿佛骤然斩开一片光明,刺得二人下意识闭住双眼。 豁然开朗! 但见偌大空间,拱穹布方,上下四层,围着当中一片空旷广场,层间门户去处,不知几百千所,极阔道路,当中贯通纵横,四周通道,宽能并驾而驱,其所通往,更不知多少脉络,穹顶当中,一只偌大圆球,似当空流水,又如折光水晶,辐光灿灿,粲然下澈。 又见其中不知多少妖来魔往,一发却作人形,说是热闹,却井然有序,面上神情,皆作拧眉闭口之严肃状,自各处由散而聚之,结成阵列向各方走去,令行禁止,兵阵般森然。 “沿着绿光走。” 涂山明的声音又不知在何处响起,张洛不禁惊讶道:“传音入密而不见其人,明弟好高的内功啊。” “话喇叭而已。” “话喇叭?” 张洛顺着青丘月所指望去,果然见个喇叭花似的铁家伙安在各层顶四角上,张洛心下大奇,又见二人脚底地上亮起绿光,沿着脚下道路,直通向一处拐角。 “月妹,这又是什么?” 张洛惊奇之余,回头却不见青丘月身影。 “月妹?月妹?” 张洛转头张望,却见青丘月正在绿光尽头向着拐角走去。 “月妹,等我一会儿啊。” 张洛紧跑两步赶上青丘月。 “快走吧。” 青丘月头也不回地冷淡道。 “她可没前番那么热络了……” 张洛走着,心里竟觉有些落寞。 “管她呢,入得洞房去,磨豆腐的又不是我……嘿嘿……娇娘错爱女儿体,直把洞房作磨坊喽……” 遭人冷眼,难免不痛快,如是心想,聊作快慰,自是君子论迹不论心,进了几进,拐了几拐,其间所见墙壁门户,皆似铁铸就的一般,说不出的奇怪。 又不知走了多久,复到一开阔去处,虽难及前番景象之十一,犹颇壮观。 “上来吧。” 涂山明这回使得才是传音入密的法门。 天鲲者,形状若巨鲸大鲲,却不知其究竟是极怪诞的活物,还是巧匠打造而成,涂山明所在之处,众皆唤作“舵室”,但见此间去处,阶层错落,围而有序,簇拥当中极蓝亮的光球悬浮在一座大凹台之上,又似罩着个琉璃罩,几个妖魔坐在凹台边,忙碌地摆弄着不知什么,又有无数妖魔穿行各阶层之间,密而不乱地忙碌着。 但见每阶层上,大大小小错落摆放着落地铁台,初看只觉其浑朴,细观却能发觉其奥妙,其上充盈蓝光,汇而聚之,浮光投影,井然成像,其侧妖魔,不知在铁台上压按摆弄着什么,浮光影像,竟随之变化。 此间最高阶层上,六个极复杂的长铁台围作一圈,簇拥一椅背极高的银色座,只是那椅子并不面对着各阶各层级,倒冲着前方玄若黑渊的穹顶。 银座边上,一只九头鸟正恭敬地说着些什么。 “设定航向经过白山,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可是……” 九头鸟九首言,同语而不同音,还想再说些什么,座上人却挥了挥手。 “躲不掉的,铁连环,照我说的去做吧……” 高座背对着前来的二人,见不到座上人的神态,只能听出她语气里带着的无限无奈与落寞。 座上当然坐着涂山明。 “蜜哥哥……” 青丘月欣喜得几乎要失声,却又压住声音,轻声呼唤。 涂山明起身,绕过高座,眼神几乎一刻也没落在二人身上,径自走下台阶,周围忙碌的妖魔,一发变得安静严肃。 “两日后,白山,成败在此一举。” 沉默良久,涂山明转过身,复又坐上高座。 “诸位,启航吧。” 涂山明一挥手,众妖魔好像解了定身咒似的,比方才还要忙碌。 “启航?莫非我们在海上?可这边也没海……” “击水而浮是为船,莫非我是在天鲲上?” 张洛正自思忖间,涂山明面前的漆黑,缓缓打开一个大口,光芒倾泻,撕裂黑暗的大口,愈发扩大。 是天空! 越来越近的天空! 浮云白日,声势浩大地自黑暗中缓缓扩大,迫近,无声呼啸之间,天鲲已冲出幽渊,若叶城的中殿,一整个若叶城,飞速向身后退去。 穹顶上,浮云掠过,地平线上的山峦,飞也似地倒退。 “我们在天上!” 天鲲理应在竖直向上飞速遨游,可不知为何,自己竟站得稳稳的。 那少年见识罢,惊喜不已,一时竟愣住了。 “此气势磅礴,伟大征途之始……” 熟悉的声音,多了些难以言喻的神秘,交杂鸣响在空间中,张洛只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笼罩,不及回头去看,那声音便复道: “我已万余年没见过天鲲,虽早可翱翔于九天之上,乘大块而行,却实实是头一遭。” 高座回转,涂山明起身,众妖魔亦一齐向入口处看去。 八只从龙之虫化作的侍者,前后两个开路,四个抬着藤椅四角,徐徐前行,但见敖风蜃冠蛟衣,倚坐藤椅上,绝似女人的面孔,唯余一片庄严。 “大哥!” 张洛不禁喜出望外,敖风见了张洛,亦面带微笑道:“洛弟,许久不见,风流可甚昨昔。” 张洛闻言,一时喉头哽咽,却见那龙子示意侍者放下藤椅,稳当之际,便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大哥,你能走了?” 敖风不答,眼神正与涂山明对视,便听涂山明笑道:“多日不见,龙主之进展,亦不可谓不神速。” “只是除掉几个不自量力的宵小罢了……” 前后开路的四位侍者,脑袋上似乎带着奇怪的面具,无一例外的狰狞相貌,额上弯角,参差不齐,披头散发,不像是面具,倒像是…… 倒像是挖空了的头颅。 “我那九个异母兄弟,四个已伏诛授首,却只是四个狂妄而不知斤两的罢了,可要与余下的五个有一战之力,还是要联络上镇守北冥的冥水军团才行……” 涂山明闻言笑道:“龙主愿与我等同行,能借一臂之力,实是劣弟之幸……” “我方复能感召龙神,实力尚不足,虽可驱使龙之秘术,也只能助你通过靡燎,妲雅稚的神威一击,以我目前的实力是抵挡不住的……” 涂山明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良久叹气道:“也罢,到了与我的命运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那龙子遂不复言,回身上椅,伸出手,轻描淡写地挥了挥。 敖风遍布白鳞的右臂上,数只形似摆设的软触,血脉般缠绕其上。 敖风的身体,不知何时发生了异变。 “大哥,你……” 张洛大惊,欲言又止之际,便听敖风笑道:“这是龙神的眷顾,一如我的母亲和外祖父披拂的那般……” 敖风一抬手,肘下潜藏的白色触手,白电般在张洛的眼前一掠,回过神时,便见敖风手里捏着一缕头发。 张洛额边的头发竟短了一截。 “大哥重逢,怎么送我个大耳刮子呢?” 张洛隐约觉着涂山明和敖风间气氛不对,像是两个藏剑之人,暗巷里彼此对峙一般,试探,打量,猜忌,还有隐隐的,对彼此腰间利剑的恐惧。 敖风绝不是他言语中和看上去那么孱弱。 心念及此,张洛便缓和气氛地打趣道。 “登徒浪子,还不该打!” 涂山明笑着走下高座,靠在张洛身边,玩笑地拧了拧张洛的耳朵。 “啊,莫不是和亲家母的事情漏了?” 敖风坐上藤椅,笑着打趣张洛道。 “怎么他俩都知道这事儿呢……” 张洛心下纳闷儿。 “啧,这家伙的好脑子都长到裤裆里了,大哥,你可得多约束约束二哥。” 气氛稍显缓和,敖风便令从龙侍者抬起藤椅,转身之际,意味深长地瞥向二人。 “明弟,要注意与洛弟开玩笑的分寸哦……” 敖风显然话里有话。 涂山明和张洛见敖风离去,下意识彼此远了远。 “月妹,他就是你大哥。” 张洛堆笑道。 “玄狐族向来不会让摸不清底细的怪物当自己的亲信……唔……现还在这里的,便都是了……” 青丘月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 “正是,卿等正需戮力同心,复兴有灵,指日可待!” 众妖魔响应,山呼万岁,涂山明示意众妖魔各执其事,又唤来一侍者,一瞬目示,便见那侍者躬身至青丘月身边道: “娘娘请随奴婢回去处歇息……” 侍者言罢,正欲引青丘月往别处,却见那狐女一把推开侍者,三两步逼至涂山明切近,涂山明大惊,且退且避,猛地跌坐在高座上,终退无可退,任那未婚妻迫至切近,面面相觑,不过半尺,却有间不容发之势。 “月妹何故暴起?” 涂山明心下发虚,只好把眼睛瞟向别处。 “蜜哥哥,我要照顾你,我哪也不去……” 青丘月眼睛里登时溢满莫大的委屈。 “你能照顾好自己,便是照顾我了……晴双,快引娘娘下去安歇!……” 那妖主神色大乱,方才从容,荡然无存,那侍者正欲上前,却叫青丘月“咄”的一声喝止在地。 “我是青丘之主的独女,青丘氏未来的家主!尔等奴婢,怎敢轻贱与我!” 娇柔可人的青丘仙子,坚贞勇敢,竟不下男子。 “我不要你用虚名敷衍我,我只要你!我爱你!我是你的女人!我要你爱我!” “可你也得讲道理嘛!” 涂山明心下慌乱,竟也闹将起来。 “我是向令尊提过亲,可……可婚约礼数,不能逾越的嘛……” “礼数,礼数,若说礼数,月下花丛,又何必轻薄?我俩的肌肤之亲,又算是什么数?” 青丘月此话一出,张洛登时愣了,周围妖魔,一发忙着,却都恨不得竖起一千只耳朵听仔细。 “好,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我们说清楚……” 涂山明闭眼揉了揉眉心,紧促眉头,忙要起身,却叫青丘月一把按在座上。 “怕什么?我闺女家清清白白,你怕什么?” 压抑了数百年的爱意与情欲,此刻竟化作少女无尽的幽怨。 “你亲了我,摸了我,为什么不尽完你丈夫的职责?干脆要了我?你要礼数,我便自父亲处央身,聘媒具全,你又为何不尽你的礼数?我找了你数百年,为何刻意躲着我?蜜哥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青丘月言罢,便见涂山明猛地起身怒道:“你想没想过,我背负了什么?” 青丘月见情郎发怒,一时竟愣住了。 “蜜哥哥,你别怪我……别怪我……” 诘责与蒙受,霎时调换立场,仙子的眼泪,扑簌簌地落在涂山明身上,却见涂山明背手前走两步,声音沉重道: “我把我的过去告诉你,你不懂我,我不强求……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不理解我而已……” 涂山明捂着脑袋,匆忙跑开,只留下青丘月伏在高座边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蜜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那仙子自责地哭个不停,却想起月下花丛,俊美少年趁她留恋芳香,猛地将她扑倒,就势滚进一片花毯上,衣裳尽去,嫩蕊含羞,依偎香怀,情若春水,浑身上下,尽叫那少年亲摸了个遍,遂教心怀掬火意,便向清水引泉声,偏偏到了人道前最要紧的当口儿,美妙初潮,霎时戛然而止,好似落尽无底深渊,又似周身火起,无边无涯,再看那翩翩少年,竟起身而去。 “我不能越礼,誓为婚姻,以全清白之身。” 好端端多情仙子,热火似的情,坠在冰窟里数百年。 可她偏偏就是没想过,她成为了一桩忍辱负重的阴谋的牺牲品,而阴谋的果实,却是对另一群人高尚的复仇。 青丘家所持之殖金苗床,是约定婚姻的信物,除了婚姻,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青丘家拱手让出这玄祖留下的宝物。 “这样的事遇到眼前,倒真还是头一遭……” 张洛耸了耸肩膀,似乎是感到自己看了桩极易引火烧身的热闹,正欲自行离去,却见青丘月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自己身边,一面拭泪,一面哀求道: “妾不能体谅丈夫苦楚,见忤于夫君,望二哥在其中说和说和,且与蜜哥哥宽宽心……” 张洛无奈地笑了笑,耸了耸肩,显出没办法的样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是假充男子骗取婚姻的荒唐形状,吾其溜也……” 张洛心下打定主意,正欲出言婉拒,却不想那烈女竟子袖下抽出亮晃晃的短刀,高举刀柄,反转刀刃,对着肚子便要刺。 “哎!” 张洛忙至切近,闪身扼腕,正欲夺刀,却不想那狐女不知哪来的绝大力气,双手抓刀,铁了心自戕,叫张洛一搪,刀光一凛,刀刃虽偏了些准头,下刺之力却不止,但见寒光一闪,回过神时,不见仙子玉陨香消,却见张洛肘下止不住渗出血来。 “啊!” 那狐女见伤了人,惊呼一声,慌忙撇下刀去看张洛形状,但见一条二寸长的口子,拇指般长短,血淋淋亘在少年奶玉似的臂上,深也不深,却够得上皮开肉绽,血流如注,汩汩地淌了一地,青丘月见血,愣了半晌,复又哭道: “二哥……对……对不起……我,我本欲绝世,不想牵累二哥……实乃妾身之罪……” 张洛方觉臂上一凉,回过神时,便见右胳膊上开了个血窗子,不禁心下大惊,欲扯身上蛟衣缚臂止血,拽着衣袖猛地扽了两扽,指甲都拽劈了,却不曾扯下一根线头下来,便忙解衣衫,露肩坦臂,扯掉内衣袖子,手口并用地撕碎,捡布条紧紧扎住大臂,复叼住剩布撕作小片包扎伤口。 “我的亲娘……从小到大,恁多的血可从没流过呀……真真是飞来横祸,前番遭了芳晨一掴,今遭倒落红了,想来流年不利,惹上红颜,倒是祸水了……” 张洛下意识瞥了眼青丘月,却见那狐女眼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神情,盯着自己赤裸的上半身愣愣地出神。 “真是奇怪,男人的乳首也有这么大看头吗?” 张洛心下大疑,却见青丘月猛一抬头,对视一眼,慌忙把头低下。 “月妹,你看什么呢?” 张洛下意识敛了敛衣裳,抓住出血小臂,嘴唇竟有些发白。 “我……我太自责了……” 狐狸说谎,竟意外地如此明显。 “妹妹方才失了心,今已好了,望兄勿忧。” 青丘月双眼一转,顾左右而言他,一双含羞带怯的眼,有意无意往张洛的裸身上瞟。 “这便好……” 张洛竟觉有些头晕,缓缓起身,复穿上蛟衣,使衣袖束住伤臂,别在胸前,那狐女方才回过神,咬唇不言,只是心事重重地沉默。 “月妹放心,二哥定与你做主,只是……只是你别这么冲动行不行?” “自,自然,只是蜜哥哥他……” “哎呀……月妹宽心,她也有她的事业要成就嘛,你且陪着她,待她成就,蓦然回首,哎,你便站在灯火阑珊处,这下正好,她正缺个女人,便会想要你了,多些耐心,且信二哥一句,好不好?” 张洛虽滑,到底赤诚,委蛇则委蛇,至于不得不撒谎的境地,真去骗人,他也不大愿意,可眼下青丘月情绪不稳,便只好去哄她,三言两语罢,直说得她低头傻笑起来,便暗自松了口气。 “二哥若真能成就我和蜜哥哥,便是……” “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我得去处理一下伤口……这样的拖得越久,越难愈合……好了,不说了,你且随侍者去安歇吧……” 张洛瞥了眼地上亮晃晃的短刀,忙将其裹在腰侧,又唤来侍者扶青丘月下去休息,却在不觉之间,嘴唇发白,扶着高台,循着台阶,两步拆三步,一步一晃悠地走下阶梯,寻着个妖魔,颤着嘴唇问道: “劳驾……请问……贵处有无郎中?” “沿着蓝光走就是船医室,内伤病疾找灯草医生,外伤跌打找灯烛医生。” 那妖魔言罢,对着面前的铁台一阵拨弄,便见一道蓝光铮鸣自地上亮起。 “唔……小道士,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那灯草果真是鬼市故人,变回黑白花的大猫儿模样,穿着宽敞青袍,一面自船医室的药柜里翻找金疮跌打药,一面口不停道: “这么说吧,我算得到你来八部寺,算得到你去若叶城,却不曾算到你会遇到月仙子,算得到你乘上天鲲,算得到你回来找我,却没算到你会被月仙子所伤,更没算到你会被青丘少主的信物短刀‘鸾羽’划出这么大的一道口子,自然,我更没算到灯烛会被叫走,所以,你的伤我没法治。” 小猫仙眯眼一笑,抱歉道:“我晕血的,所以只能治五脏疾病,灯烛不怕,可他去忙了……” 灯草的话拐来拐去,说得张洛暗暗恼火,却见灯草又换上一副严肃模样: “小道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我需要金疮药啊,小哥,你莫晃点我!” 张洛一把夺过灯草掌中药瓶,拆开裹缚,对着伤口撒了一大片,登时疼得跳了起来。 “哦,这我也没算到,有意思,有意思……忘了告诉你,金疮药放了不短的时日,已是快不能用了。” 灯草索性不卖关子: “大衍五十,天衍四九,超脱之人,可知四九又九,独那一之十一,莫能人知,我不知道,我师父不知道,玉门师尊也不知道,她不知道的话,自然无法预谋,没有预谋,自然就无法干预喽……” “那……你算到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张洛感觉头脑发空,灯草所言,只听了个似懂非懂,索性也不接讥锋,直白问道。 “我所看到的未来给我的胆量,足够让我在这里当个小船医喽,猫这种动物,通常是警觉过重而胆子过小的,与我而言,生不过一场惊险的豪赌罢了,会输,这是早晚的事。” 灯草悠然一笑:“只不过,未必就在眼前罢了。” “小哥不帮我一把,我只怕就要交代在眼前了……” 张洛头晕目眩,险些一头栽在桌子上。 “我可不会缝针啊……” 灯草瞥向张洛臂上伤疤,忙别过头去。 “噫,我可不给你缝。” “行行好吧灯草哥儿,我实实是要够呛了……” “那好吧,我给你缝了,你别赖我短手段。” 灯草翻出一盒棉线,对着针眼儿认了认,穿针引线罢,一爪捂住眼睛,一爪摸到张洛伤口边。 “哎呀,你伤得可够重的了……” 灯草捏着缝针的手都在发抖。 “缝针可要扎肉的。” “你只管做!” 张洛取了些绷带蒙住眼,牙齿都打颤。 “一……二……三!……” 灯草捏住针,“滋”一下钻进张洛皮肉里。 “唔!” 张洛逞强,强忍着不叫出声,恐他这边吃痛叫出来,那猫仙便更失掉方寸。 “我扎进去了吗?……” 张洛疼得只能点头,但,灯草也捂着眼睛,捡不着张洛点头,便只顾把针望肉里刺。 “小哥是要给我刮骨疗毒吗?……” 张洛咬着牙,话几乎是从牙齿缝儿李蹦出来一般。 “哦,且宽恕,且宽恕……” 灯草浑身毛儿都奓起来,毛团儿似的鼓成一大捧! “哎呦我的妈呀!” “你叫什么?” “在下姓张名洛!……” “我问你喊什么?” “再不喊喊不出来了……” “你忍一忍!我就好!” 灯草一时也有些恼羞成怒,飞快缝了两三道,约莫合了肉,便将两只爪子一道捂在眼前。 “好了吗?” “应该是好了。” “不说话呢你?” “你先把手臂缠住,我……我怕血……” 张洛忙扯下遮眼白布,手臂上的长口子,眼见着被灯草缝得合一快开一块,所幸撒了些金疮药止血,方才不至于失过多血。 “好了,你睁眼吧。” 灯草睁眼,见了桌上一滩血,不由得心下大惊,再看自己手一片鲜红,止不住“嗷”地一声惨叫,电光火石,方及回神时,便见那小猫仙正倒抓在顶梁上,脊梁都弓起来了。 “天鲲上还要你兼职抓耗子不成?” 张洛正欲取笑,耳边听得一阵刺耳嗡鸣,稳若着地的天鲲内部,登时动摇不停,便见灯草惊道:“事起如此紧急,莫非是元化门的来了?玉门师尊一直不许妖主去北冥的,今番必是派了‘天南星’的!” “什么?” 张洛只听涂山明有难,顾不得多加思考,鼓起勇气,连忙循着来时方向往舵室跑去。 “哎!小道长!小心伤口!” 灯草追出船医室,远远地喊道。 “这才到冲林,他们便来了……” 那妖主神情肃然,展目前望,但见天边极速飞来四五群黑点,霎时来之切近,竟是四五十个身材高大的修士,天鲲面前,却如大象面前几粒黑米,犀牛角上数只瓢虫,顶贯装束,皆以乌玄,按剑立在当空,并天鲲后站着的几人,星布于天鲲四周。 “灵炬所收集的灵能若是用来启动轰冲,必然支撑不到北冥……” 涂山明沉吟道:“加速前进,务要尽快航行至白山众峰之间,传令诸兵士,顶贯周全,依计到甲板上应战。” 那妖主正自布局,便见一众玄衣修士围绕天鲲四周上下布阵,各自掐决,每人捻咒,但见一道道金光自那一众修士背后迸射而出,彼此交相连接,密匝匝地包住天鲲,金黄光茧,霎时覆盖四周,竟将那大块裹在一片金光之中,庞然大物,直作罟中之鱼,再难进退。 “天南星……动用死士,妲雅稚动真格的了……” 涂山明脸上竟掠过一丝恼羞成怒的癫狂笑容,转瞬便如河中流叶般消散。 “涂山妖主,速蒙法旨伏法,一应从众,纳头而降者,皆可免去一死,不待之期,宁毋迁延!” 几百个玄衣修士,众口一言,中口一声,背溢金光,不觉间迫近,但见那妖主狰狞怒道: “有灵一族,唯死战耳!众卿殊死一搏,便在今日!” 涂山明话音刚落,便见近千个银甲巨人自天鲲各处涌出,相比恒沙钢像更大一些,皆展大翼,若光似火,手中巨剑,如电如冰,皆呼号啸聚,三两个一组向天南星修士杀去。 那一众天南星见状,皆掣剑铮鸣,转剑当空,张臂一斩,剑气若水月,带着万言难状的罡风杀气,数百修士,数百道半月般的剑气,狂风冰雨般袭来,一众银甲巨人,迎之闪转若风中之蝶,若有当者,或拦腰而断,或竖斩而分,罡气汇聚之处,竟可将之分作数块,飘摇坠下,恍如残叶,碰到金光之上,霎时化作飞灰。 那银甲巨人比起恒沙像却是不同,兀那恒沙像行动,举止配合,却似一人,银甲巨人虽形制如一,行动却不尽相同,举止之间,辩判可见参差,本领高下,亦有金玉之于顽泥,本领低些的,撞在剑气金光之中,损身殒命,又见其中本领高强者,竟有万花过处,不沾片叶到本领,行动之迅,奔雷流电一般,霎时赶至修士切近,抬起手中巨剑,未及剑光暴闪,便见一天南星身碎道销,更有本领高强者,迎着剑气,猛地一斩,竟也见凛然之气当空击发,正与那剑气相捧而消。 兵地若大浪淘沙,本领差的,不觉殆尽,本领高的,竟能在间不容发之情形内,或发手中犀利而击,或使丈长兵刃而斩,天南星修士,亦在短兵相接前转瞬即逝的当口儿折损不少。 厮杀酷烈,不及转瞬,但见那近千银甲巨人,不觉间折损半数,天南星修士,也只余堪堪可维持光阵的十几队,黑白相接,捉对儿厮杀,胜负各半,惨烈不可名状,那一众余下的天南星见天鲲中陆续涌出银甲巨人增援,便以身作子,运起绝命符决,念咒之时,周身发出金光,大喝一声,带着身后金光,一齐冲向天鲲。 那金光不知如何犀利,银甲巨人,当之皆作飞灰,手段高的,堪堪可逃入天鲲,手段低的,登时殒命当场,数十天南星,流星飞光一般冲向天鲲,撞在天鲲之上,“轰”地声巨响,便见赤焰冲天,烟尘四散,偌大天鲲,登时包在一片火光黑灰之中。 “好手段,好手段啊……” 喧嚣遁息,浓烟之中,大块若逆旅之鱼,迎着天风,昂然冲出一片炭堆般的烟云,天南星殊死一搏,竟连天鲲的皮也没伤到一点。 “真是遣人送死的好手段……” 涂山明的微笑中带着一丝嘲弄,舵室之中,妖将妖帅,皆已集结待命,那妖主平复神情,便向众妖魔道: “妲雅稚真想阻挠我等,必不会摆下如此不痛不痒的阵仗对付我等,卿等自引兵到甲板上备战,莫要中了计谋。” 涂山明言罢,便听九头鸟道:“天鲲离白山群峰之间,今已不过三刻两厘。” “如此便好,可在群峰之间遨游,只要她的神威一击不会命中天鲲,出了阙门山,便可保我等无虞。” 正自言语间,天鲲之内,猛地一颤,众妖魔站立不稳,立时作倾倒无状,便见斥候冲入舵室,慌忙禀告道: “白山群峰之中设有埋伏,天鲲被‘贯阳’击中尾弦,已无法维持原航速。” 但见面前群峰若削,昂然耸立,万仞高的群峰,伏延万里无涯,秋风肃杀,一派山色,却如刀林枪丛一般。 却不见那群峰之中,自何处射出数百道朱红光芒,贯空烈烈,直向天鲲攻来,却见那大块以绝快绝轻之势猛地腾跃而起,朱红光雨,却不教它沾上半点。 “是有苏家的武器!干他娘!此番不把它们斩尽杀绝,誓不苟活!” 众妖魔闻言,皆暴怒而起,人人擦掌,个个请战,却见那妖主强压怒火道: “有苏家既然也要淌这趟浑水,卿等不必亲力,铁连环,天鲲尚能盘旋而上否?” “尾翼受损,但尚可爬升。” “令船员准备投射‘太仆’!” 一令既下,便见那天鲲凌空飘转一圈,“倏”低向青天之上腾跃而起,击破空明,留下一阵轰鸣,震得山震树摇,向上冲跃之际,便见苍天之色愈发深沉,空中繁星,虽不夜,隐约可见,冲飞半晌,便听铁连环禀道: “已达到投射太仆的最佳高度。” “那就叫他们领教一下吧。” 但见天鲲若鱼出水,当空翻了个筋斗,向地冲望,竟如凸圆,那天鲲冲着大地,猛地张开大口,便见高下数十丈,周圆十束丈的黑色巨像自当中脱离而出,猛地向地上冲去。 那黑像古衣古冠,仿古而贵者模样铸就,故曰“太仆”,似是黑铁所铸,周身之重,何止万钧,下坠之势,绝不可当,半晌之后,当空而燎,其间形式,绝类流星,划破苍穹,夹杂火光,轰鸣之声,刺耳出血,呼啸之间,便如大火星一般坠入白山群峰之间。 一震之威,万籁寂灭,涌催巨木,当之即碎。 但见那太仆坠处,大块落而山峦起,投于地中,火光寂而发聩兴,地动若凭静湖而投巨石,山摇似拽领襟而抖衣裳,地崩山摧,波延千里,白山群峰,登时笼罩在一片冲天烟尘之中。 “万岁!” 一众妖魔,皆作山震般呼号,好似手刃积宿之仇敌,自天空俯而视之,不过如在白纸上点一个墨点而已。 “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天鲲调头,复遨游在天地之间,涂山明目光置于面前的大地与苍穹之间,警惕地盯着一片寂静,兀自蹙眉不言。 “涂山孽叛,不伏师尊法旨,宁要玉石俱焚邪?” 便听一阵女声冷艳,清脆地在天鲲内各处回荡,能闻其声,不见其人,虽不严厉,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这是一种内功极其深厚的传音入密。 “这声音有些熟悉。” 张洛本欲直去舵室,却不想天鲲之内,四通八达道路,走了半晌,一时头晕,又经天鲲数番震荡,偶然间扑进几条小路,回过神时,竟找不见路,迷在天鲲当中。 “嘶……很久以前了吧……这声音我听过,印象可深,绝不会忘,可究竟是谁的声音,一时竟又吃不准,许是个极俏丽的女人……” 那少年便把这大半年来所见到的妇人,脑海里俱过了一遍,突然之间,便像浑身过电一般战栗。 “客栈里追寻我师父的那个美熟女人……旁边的那个叫她‘师尊’的仙子……叫……叫……” “冷玉!冷玉!冷玉!……” 但见天鲲之侧,仙子一袭白衣,肤白似寒冰裹雪,貌美若出水芙蕖,身高七尺,兰姿鹤立,身段曼妙,却透出一股不可亵玩的清高。 “我等你很久了。” 仙子一扬下巴,轻蔑地笑了笑。 “冷玉!” 涂山明不知缘何兴起一股冲天之怒,疯了似的号叫不已,白皙极美的脸,狰狞地扭曲作野兽模样,太阳穴鼓,目眦欲裂,怒发冲冠之际,竟把头上戴的汉冠冲落在地,雪一般白发,凌空飘摇。 涂山明的头发,果真是花白颜色,不过攫发而数百,黑一白九九,不知是何等苦难折磨,方叫发若乌锦的美丽女儿青鬓若雪。 “师父!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妲雅稚!你为何这么对我!……妲雅稚!玉门!……” 若将仇怨比大渊,或有倾海填不平,旧日万丈仇怨,激得涂山明狮子般暴怒,四周妖魔,皆吓得呆了。 “取寒震槊来!” 涂山明一把拔出高座边插着的霜离剑,转身向天鲲甲板上走去。 “小狐狸,你怕了吗?” 冷艳仙子,嘴角勾起一丝嘲笑,朱唇未启,略舒玉颈雪喉,便使内功施展传音入密,背手当空而立,便见一白影闪电般自天鲲背上冲出,电光火石之间,黑色焰火卷藉无当的严寒,呼啸向冷玉扑去。 “这点手段,也只好杀一杀匍匐于师尊荫泽之下的虫子罢了。” 那仙子见冰焰袭来,身子也不曾挪动一下,焰光闪过,却见那仙子依旧曼妙站在原地。 “冷狐火用来锻炼法宝或许可以,作为杀伤技艺,实在不值一提。” 冷玉言罢拂袖,抖落身上冰尘,衬得一袭白衣好似傲雪树上的雾凇。 “还有什么本事快使出来吧,惹得我恼,休怪我不嫌血污。” 但见哪白影一手紧握宝剑,一手攥一柄通体全白的长槊,周身白甲若雪,极合身材,飒爽凛凛,顶贯之周全,更无一处不披坚,罩首之盔,紧紧遮住头脸,面覆银白面具,双眼之处,亦以水晶镶嵌。 “小涂山,铠甲做工倒是有长进……” 冷玉仙子挑眉巧笑,那白影冲至切近,提起霜离剑猛地向前一刺,但见那仙子捻手如兰,“叮”地一声铮鸣,刺出的极寒剑刃,竟被冷玉捏在当空。 “炼器的功夫,也很不错……” 玉雕般的手,拇指抵住剑尖,化兰花为弹指,“当”的一声,指力之劲,竟把那白影连人带剑掀飞。 “可惜……伟力当前,你的这些小玩意儿又有什么用呢?” 话音未落,便见那仙子挽手回腕,以臂带指,以指带力,猛又向前弹出一指。 “轰!” 绝强之力,当空掀起一股绝劲气浪,直将盔甲猛地拍到天鲲之上,余力之劲,竟将那天鲲也打退了几丈。 “你,还有你的这个大铁鱼,不过都是可笑的玩意儿罢了!” 冷艳仙子,骤然变色而怒,见那白甲挣扎起身,猛地向前轰出一掌,将那白甲拍至在地之际,竟在天鲲之上留下一个五丈宽的浅浅掌印。 “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冷玉似也与涂山明有旧怨,收掌为拳,紧握之际,竟听见她的骨节咯吱咯吱的鸣响。 “真不明白师尊喜欢你哪一点,你样样都不及我,偏偏师尊就是偏爱你,呵呵……如果你当初不离开,说不定还会代替我的位置……” “你犯下那么多悖逆,可师尊传下法旨带你回去,可我看,不如杀了你吧……执行法旨者,自然有权调整法旨,可天人尸和联军都杀不死你,也该我亲自动手了……” 冷玉抬拳,正要挥下,竟见白影挣扎起身,复执宝剑长槊而立。 “那么,妲雅稚会怎么惩罚你呢?” 涂山明一句话,冷玉将要挥下的拳头竟停在当场。 “你要赌一赌她更偏爱谁吗?” 冷玉一时竟愣住了。 “我不管!你必须要死!你这该死的畜牲!” 仙子变色暴怒,正欲挥拳砸下,背后猛觉一痛,回头看时,晴空当中,数道白电霹雳而下,雨点般向冷玉攻来,那仙子面色一惊,忙抬手而防,猛地撤开身子,白电击下之处,竟见数尺长的冰棱,荆棘般丛生而出。 “看来我必须给你点颜色看看了……” 或许是想起自己作为元化门玉门师尊一人之下,数万门徒之上的高贵身份,或许仅仅是出离愤怒,但见冷玉自腰间掣出一并冰针般晶莹剔透的宝剑,白鸿般俯冲而下,双剑交锋,不出三合,便见白甲猛地起身向后掠去,再不与冷玉交锋,那仙子虽可凌空疾行,终不能捉住白影。 二人追逐半晌,但见白甲闪身一掠,猛地飞离天鲲,那仙子经历追逐,怒火冲心,猛地朝白甲追去,却见天鲲一扫鲸尾,快速脱离二人而去。 “涂山明,你想自己逞英雄,让那群喽啰逃走,呵呵……岂不知你一离那条铁鱼,那铁块子连同喽啰们便都难逃一死吗?” “我当然知道。” “妲雅稚最喜欢,啊不,更偏爱我,是不是?她只是不想我去北冥,并不想杀我,所以要把我引出来,然后摧毁天鲲,让我去不了那里,是不是?……” 涂山明的大笑声中,白甲里的人摘下头盔,一把掷到冷玉手中。 白甲里的人不是涂山明,而是一只最善仿形学音的“百形魔”,冷玉大怒,却听手中的头盔上传来涂山明的声音。 “你在她心中不过只是工具和诱饵罢了,临别之际,一礼相赠,幸勿吝情,以绝师姐妹之义也!” 涂山明话音刚落,便见百形魔猛地抱住冷玉,冷玉大惊欲挣,却见那白甲不知何时竟长出须蔓紧紧缚住仙子周身,任凭她使出多大气力,终阻不了那白甲将她紧紧禁锢。 天空之中,爆鸣如命定的休止横贯而下,但见钢铁猛兽在万仞天空之上摆出鱼跃之姿,张开大口,红色光芒,激流冲贯而出,穿过一仙一魔,霎时激荡在大地之上。 “就算是赝品,也要尽快回收掉,否则剑槊所落大地之上,便要笼罩在千载寒冬之中了。” 涂山明低头,似是沉思,似是默哀。 “供应天鲲的灵能还是太少,驱动灵武,曾不能尽以全力,这样的一击,远远做不到杀死法力高强的天人,重创却是绰绰有余,铁连环,多谢你的提醒和阻止。” 那妖主强忍着神色间极大的痛苦,正欲扶额的手,颤抖着对那九头鸟副手挥了挥。 “女儿,你玩够了吗,回家吧……” 脑海里再次响起的绵延不绝的女声,激得涂山明慌忙捂住脑袋,痛苦地蜷缩在地。 “我只是……你豢养的奴牲罢了……自诩为神,呵呵呵……却管一条你眼里的狗叫做女儿,不过是出于庸俗的兴趣罢了……你也是如此……玉门师尊……妲雅稚……” 涂山明咬紧牙关,强撑着最后一点理智同铁连环道: “快……驱动天鲲……快到白山的群峰之中……天鲲的碧光盾怎么也打不开……神威一击,挡不住的……快……快向下……” “没有这个必要了。” 铁连环望向前方,喃喃低语,一众妖魔,竟似遭了定身般呆立当场。 但见一女身着华贵紫衣,面貌雍容典雅,身高八尺,纵使刻意遮挡,亦无法掩盖她极丰腴的胸臀,倒似半遮面儿,愈发称出她成熟的气质。 她便是玉门师尊。 “呵……这么多年,您还是没有找到新的宠物吗?……” 涂山明突然大笑起来。 “冷玉那条母狗也没能令您满意?她可是天人,和您一样的……” 那尊者闻听涂山明夹枪带棒的侮辱,面上却一直保持着近似慈悲的和蔼,轻启丹唇,柔声轻语道: “女儿,娘不想看见你自作轻贱,你是娘的心头肉,娘从前是做了错事,可娘不是有意对你不好,你听娘的话,回来吧……” “住口!哪个娘会给自己的孩子脑袋里安蛊虫的!” 涂山明拿过霜离剑,猛地向前掷去,锋利的宝剑,结实地刺中天鲲前方透过光影的琉璃,玉门慈悲的脸,竟在琉璃偏折的光影中逐渐变得扭曲愤怒。 “我是为你好!你不听我教诲!你天资低下!你不该不精进修为,而去摆弄畜牲传下来的奇技淫巧!那是害人的东西,是旁门左道!我是为了你好!” 玉门的神色竟像变了另一个人,美貌面皮还在,只是神情却格外骇怖。 “你跟我回去!我会让你成为四洲之内最强大的仙,有朝一日,我会让你执掌元化门!你还在犹豫什么?成为一世之主,不是你想要的吗?” 玉门竟像个诱惑人堕落的恶魔一般花言巧语,却见那妖主神色淡然道: “师长严厉,岂是顽徒伤心之根本?然万物有灵,不可夺造化以私小我,仙子有义,不可戕同门而窥威权,您逼走护法尊者,背袭旧友,诱杀龙王,又唆使门派劣道清玄子囚禁我的祖母……妲雅稚,你已堕入魔道,我若继续随而修行,反倒要走火入魔了……” 涂山明一席话毕,便见玉门面上骤然掠过一丝恼羞成怒的错愕,登时又似换了一副面孔,道貌岸然之下,暗藏虚伪狡诈之骨,强撑颜色,呵呵冷笑道:“这么说,你果真要与我恩断义绝吗?那,休怪本座手下不留情了……” 玉门沉吟半晌,复道: “本座再与你一刻时间思虑,若你还愿意认我当娘,同本座归于元化门,本座便放过你的从属,否则,休怪本座清理门户。” “殿下,我等即刻掩护您撤退,您……” “不必了……我们已经逃不掉了……呵呵,终究是百密一疏啊……” 涂山明面上尽是自嘲,对着一众围上来的妖魔,苦笑着摆了摆手。 “她竟会如此托大,同阿修罗缠斗,尚敢分出元神亲自前来阻击,这怕就是命运吧……” 涂山明言罢,环顾众人,沉吟半晌,打起精神道:“既然逃不掉,众卿可速到甲板迎战,铁连环,你去接月妹妹过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但见那九头鸟九张面孔上满是赴死的淡淡释然,无声颔首,见众妖魔退出舵室,亦随之而出。 舵室的闸门,“砰”地一声关上,事起骤然,众妖魔来不及反应,便听涂山明使铁喇叭传音道: “众卿,我不能雪尔等之仇,乃我负众卿,今番一别,料是长辞,我生而赤子,死亦不必众卿与我陪葬,望众卿各自撤出天鲲吧……” 那一众妖魔闻言,个个似失心般疯了似的敲击隔绝舵室的舱门,却不知那舵室设有结界,莫说一众妖魔,便是十众妖魔,亦不能使之为开。 “铁连环,你带着众卿投奔青丘家,若能晓以利害,必说动青丘之主到北冥寻找复兴妖族之法。” 那九头师爷自知形势,九个脑袋,个个有千言万语,却一发憋在肚子里,只能含泪点了点头。 “众卿,就像我们曾说好的,永别了。” 但见舵室门上生出一面蓝色光墙,徐徐向前推移,一众守门妖魔,当之俱退,纵有气力绝大而法力高强者,亦无法逞其执拗,一刻时间,转瞬即逝,两刻时间,随之而逝,终不见玉门出手,大半个时辰过去,涂山明心下估计众妖魔皆能撤退,便拼尽最后一丝勇气,大声冲玉门呐喊道: “妲雅稚,你可以消灭我的肉身,抑或使我形神俱灭,但你打不败有灵一族高贵自由之意志!” 玉门闻言,双眼垂泪,长叹一声,便见那天人自背上幻化数条手臂,皆将食指,拇指相捻而聚,汇在一点,好似盛花一般,金色光芒,缓缓在指尖攒聚之处汇集,渐渐凝成五尺宽巨大光球,呼啸轰鸣之声,愈发扩大。 “我不会然你伤害我的女儿!……” “这是必要的牺牲!”…… “没人能令旋齿人加与我等的苦难再次重见天日!……” “女儿,快逃啊!……” “天人,终将主宰世界寰宇!……” “女儿!快逃!” 极度挣扎而现出的痛苦,极度痛苦而发出的悲鸣,奸邪虚伪间不掩的残忍,压过一切情感的怯惧……无数种神态,无数味情愫,轮番在玉门脸上浮现,然箭在弦上,无可令其不发。 “轰!嗡……” 绚烂金光,猛地轰出一道夺目的光柱,劲力之强,纵使百千万冲虹贯日齐发,由不及之十一,神威暴起,击破空明,猛地击中天鲲之首,苍穹之上,立时弥漫起一股黑烟。 天幕巨兽,陨落在即,好似就此失去全数气力,猛地向大地扎去。 “天鲲失重!天鲲失重!” 天鲲之内,本不随其行动而翻覆,盖结界加持,方维持其稳定,天鲲陨落之际,其中结界亦遭神威一击攻破,故那大块鲸落之际,其中之物,一道随着下坠浮在当空。 “打偏了!” 铁连环不禁失声惊喜道。 “快回舵室,妖主殿下或能幸免!” 那无穷神威击中天鲲,本应自当中从头至尾地贯穿,却不知为何竟稍稍偏了些,轰入鲲首之际,只是向上从甲板穿出,倒在天鲲背上开了个洞,舵室结界,亦被神威轰破,众妖魔见状大喜,正欲返身营救涂山明,却见那蓝色光墙横亘在前,纵使使拳猛砸,使法力轰击,亦不能破之。 “一定还有小路!快找小路!快!” 铁连环方寸大乱,九个脖子,不住地向四周同道左右来回地探看,险些如麻头线脑地系在一块儿。 “快,各自分散开去找!” 一众妖魔应声而散,四处探看之时,却在要紧关节横遭阻拦,抑或直接走出天鲲,那九头鸟平时沉着,此时亦手足无措起来。 “我怎么飞起来了?何事起于肘腋之间,使我不能知之?” 张洛自向舵室寻去,猛觉天鲲上地动山摇地一震,未及惊讶,却觉脚下一轻,好端端踩在地上的双足,不知怎得竟凌空提起两三尺,下意识一抬头,险些让廊顶碰到脑袋。 “此间定是起了大变故,我要赶快了。” 那少年见手足无着落之处,索性使起泅水的姿势,凭空向前游去,三拐两绕,竟真到了舵室门前,半塌的闸门,似被开了一个大洞,伸头向内看去,又是一个极大的洞。 “好家伙!怎得给舵室改了个露天的?” 张洛正自讶异,不觉浮在当空的身子,不知被何处生起的一阵力气“叭”地按到地上。 “好重的一下,几可与芳晨掴得那掌相比!” 张洛捂了捂脸,忙从地上爬起,轻轻一推那半塌的门,便听“咚”的一声闷响,半尺厚的门板,猛地砸在地上。 “真乃大变!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见小半个舵室化作极大的口子,四面八方,横七竖八地倒拦着残柱铁石,井然有序之象,此刻荡然无存,唯余舵室当中的蓝色大光球还闪耀着光芒,所罩琉璃,亦一发破碎了。 “铁师爷!帅爷!诸位将军!……” 张洛喊了半晌,终是不见人应,正欲离去,远远瞥见一片白衣蒙尘,却在一片死灰中明晃晃的,忙去看时,便见一片废墟中隐约压着个六尺人影,碎铁残块,一条一块地将她压在里面,独余一截白花花的小臂露在外头, “明弟……” 张洛强忍心中凉意,轻声呼唤,但见玉手微微一颤,忙去搬开障碍,果真便是那妖主,紧闭双目,再叫几声,终不听她应。 “还有鼻息……” 张洛伸指探鼻,见那妖主呼吸均匀,终放下心来,打横抱起涂山明,忙欲向舵室外走去。 “站住。” 又是一阵熟悉女声传来,张洛心底,登时又凉了半截。 “把我女儿放下。” 张洛转头,见女尊一袭紫衣,登时两腿发软。 “娘也!她是玉门……” 张洛旋即明白状况,撑着胆怯,巧做笑脸道: “这不是师尊嘛,多日不见,师尊修为愈发高深了,哦,当然,更漂亮了……” “少同我油嘴滑舌,快放下我的女儿!她要和我走,不会同你们一道送死的。” “哪个是你女儿,你又不是苏妲己。” 张洛丢下一句不痛不痒的嘲讽,便作充耳不闻般向外逃去。 “哪里走。” 那少年未及抬腿,便觉后心被人猛地一提,低头一看,便是又到了当空。 “哦,我想起来了,你……你不会碰巧就是袁师兄的徒弟吧……正好,跟我一起走吧!” 那师尊提着张洛正欲离去,却见那少年急中生智,含了一口唾沫,突地朝玉门脸上淬去。 “大胆!” 天人之身,最见不得秽物,惊吓恶心之余,下意识将张洛猛地撇开,伸手要从怀里去抓手帕,只摸到一团细腻肌肤而已。 “师尊,你身段儿不错!快赶上我的大姨太了!” 玉门忙用手揩掉脸上唾沫,急挣开眼,只见那少年正一手怀抱涂山明,一手挥着一只紫色肚兜,挑衅似的摇来展去。 玉门胸前的衣裳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四尺大乳,木瓜般形状,两个奶头,鲜红地招摇。 对于一门至尊,如此豪乳,公然露出,实在下流。 “啊!” 但见玉门雍容失色,不及遮乳整衣,便见张洛抱着涂山明将要跑到舵室外。 “你休走!” 那师尊施展法力,少年身子,又被凭空拎起,却见那少年不怕反笑道:“师尊,施法可以,别把奶子露出来!否则一门至尊,少年面前袒胸露乳,如此为老不尊之事传扬出去,我失节事小,您丢了面子事大呀!” 张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亦不知自己的胆子究竟是豪胆还是色胆,或许是一种极超然的豁达吧。 “你个小淫贼!我非杀了你!” 玉门羞极成怒,欲遮大乳,法力便施展不出,欲展法力,却无法不分神去顾体统,来回拉扯数合,终见那师尊暴怒道: “泼贱淫贼!看我杀了你!” 张洛但觉一股劲力猛地子背后掀来,躲闪不及,便遭劲力猛地扬起,怀抱妖主,正撞在舵室中央悬浮蓝色光球的圆台边,那师尊整罢仪容,面带极怒,“倏”地迫至切近,张洛见状,忙依托圆台与玉门周旋,腾挪之间,顿觉臂上一阵凉意袭来,后竟一阵头晕目眩,双腿一软,“咚”地跪在圆台边。 “庸医着实害人!刚缝的线,这便开了。” 张洛抬起胳膊,臂上伤口,血流如注,不觉间俱淌进悬浮光球的圆台里,竟一发飘摇而起,滴滴血珠,缓缓向蓝色光球中涌去。 蓝色光球,渐渐染成一抹霞色,旋而流转,渐渐加快,嗡鸣之声,渐渐大作,霞色光球,亦渐转渐速。 “怎么可能……” 玉门神色,骤然大变,一对秀目,紧紧盯着张洛。 “不会的,不会的……” 玉门神色大乱,口中喃喃,飞身撤出天鲲。 “旋齿人的血……务要尽数抹杀……” 无数散发金光的手臂,复自天尊身后捻起神威咒印,登时金光大作,神威之力,没有一丝犹疑地击发而出。 “嗡……” 神威奔流,带着一阵爆鸣,猛地击出,一阵铮鸣过去,那师尊竟愣在当场。 但见那霞色光球当中绽放出一团碧光,漫出丈余宽的巨大光球,连同张洛与涂山明,一道裹入,无上神威,却只似雨入干土,一阵轰鸣过去,竟连那光球的外表也未曾擦掉一分。 “可恶!” 玉门大怒,正欲再集神威而击之,竟不由猛然一愣。 “昭奴,罗睺……” 那师尊嘟囔一句不知头尾的话,登时化作一片金光,浮芒流影般散去。 “呼……吾真乃勇气之人……” 张洛擦了擦头上的汗,逢遇大赦,自然喜不自胜,身子却没来由一阵发虚,双腿站站,再起不能。 坠落中的天鲲,凭空绕了个圈,叶一般落在地上。 张洛怀里的涂山明猛地咳嗽几声,眼皮动了动,悠悠醒转之际,见四周一片碧光笼罩,英俊少年,一手环抱她身,一手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 “我怎么会与你死在一起?” 少年胸怀,暖和柔软,涂山明一时竟有些留恋,遂就势将头靠在张洛胸膛之上,静静地听着张洛的心跳。 “你死了,身子还这么暖和吗?” 涂山明半开玩笑道。 “玉门走了,她似乎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张洛爽朗一笑,低头同涂山明对视之际,竟令那妖主心里乱扑扑的。 张洛心里,何尝又不觉一阵悸动? “我们可以去北冥了……” 张洛话音刚落,涂山明眼里竟不住涌出热泪。 “真好……” 妖主的坚强与骄傲,癫狂与隐忍,霎时化作乌有。 时光似乎倒退了千年,倒退回她只是一个任由祖母爹娘,族伯兄弟宠爱的小女孩的时光。 父叔伯兄去后,她已数千年没再遇到能够保护她的男人。 涂山明埋在张洛的怀里,紧紧搂住张洛,闷声哭着,一面又止不住地笑。 “哎,对了,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张洛拿起玉门的肚兜,冲着涂山明调笑着挥了挥。 “又是你哪个相好的肚兜吧。” 涂山明娇嗔,但见张洛抖落肚兜,手上攥着的,赫然是枚刻着狐狸头的玉哨子,那是令涂山明头痛至癫狂的源头。 “我师父……也有一个玉哨子……” 张洛将玉哨子递与涂山明,豁然一笑道: “明弟往后余生,真可如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再不受羁绊了……” 张洛话音刚落,旋即晕了过去。 “兄长,兄长?来人!快来人!……” 涂山明一面猛摇张洛,一面大声呼叫,众妖魔得知妖主无事,皆山呼万岁,铁连环得知妖主无事,母鸡般跌坐在地,九只脑袋,一道垂在地上。 “有灵一族,守得云开,终见月明……我今晚非要大餐一顿不可……” 却不知玉门元神,因何原委遁去?击破空明,神威无穷的一击,为何会被张洛鲜血引出的碧色阻挡?计都之处,又有怎样遭逢? 下篇 众妖魔知妖主尚在,无不欢喜,涂山明解除各关节阻挡光壁,但见各处妖魔鱼贯而入,皆向舵室探看形状。 “我无事,船医何在?快来救我兄长!他晕倒了!” 那妖主带急语毕,遂见众妖魔中挤出一只身穿褐袍的大狸花猫,携着药箱,急忙凑至切近,探了探张洛鼻息,略略把了把脉,复取出药箱中药线药针,取下张洛伤臂上的旧线,认针缝肉,渔网般密织牢合,片刻间忙罢,复开了方单子道: “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罢了,按着单子去船医室抓药,再按单子定时服下即可。” “快把兄长送到船医室……不,还是送到我房里安歇,贴身近侍,务必尽心照料,传令休整三日,再向北冥进发。” 众妖魔得令,遂各自忙碌整饬,妖将妖帅,围绕天鲲扎寨哨警,一应部众,各安其位不题。 却说玉门元神化作金光遁走,万里之遥,飘摇不过刹那,白山州与玄州交界山峦之间,峰险岭峻之处,正是那师尊本神本体之所在。 “汝之本领,不出百年,定会超过昭奴,当今元化门徒众,更无一人可与你一较高下……” 但见玉门当空而立,轻抬素手,飘摇金光,复归玉门本身,但见那女尊沉着心神,淡然说道: “吾曾闻昭奴有了一个女儿,唤作‘星奴’,阿修罗称作计都的,便是你吧……” 玉门脸上,突然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和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一个身子,当真长不出两个脑袋,呵呵……” 但见那修罗立于一处险峰顶上,手捏一柄精钢三叉戟,闻听玉门挑衅,不怒反笑道: “我们不及你,你那丢了的两个脑袋,倒不在一个身子上喽……” 玉门闻言大怒道:“母夜叉!你要见识见识天人首领的本事吗?” 计都便大笑道:“两个头都丢了,你那点本事,偷袭还行,别逞强了……” 但见那女尊怒不可遏,凌空高跃,复捻神威决,数丈宽的光柱,轰然下贯,但见那修罗只道声“来得好”,倏地腾跃而起,如电神威,却连计都的裙甲也没蹭到。 神威击空,“轰”地将百丈高山削作平地,便见那女尊腾移决印,神威一击,便如金剑般向计都处嗡然斩去。 “轰!” 百万钧攻杀之势,猛地击中计都,金光响彻,激荡当空,直到那女尊身颤变色,方才收势。 “神威之下,诸生寂灭……” 那女尊数度击发神威,不觉已到强弩之末,手指发白,不住颤抖。 “好手段,好手段……” 但见金光寂灭,喧嚣落定之处,修罗结印,当空而拒,金汤坚壁一般,玉门大惊,却见星奴收决静法,竟亦有无数碧色手臂在她身后莲花般挥舞绽放。 “我也学了些妙法。” 那修罗当空从容而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却见那女尊心下暗惊,面上却不改色道:“你还有什么本事,不妨尽使出来与我见识见识,能接住神威,只不过雕虫小技而已,我的末座弟子,亦早能娴熟应对此间形状了。” “好,我这便叫你求仁得仁。” 星奴话音刚落,精钢三叉戟,爆鸣划破当空,霎时刺在玉门面前,但见女尊立时抽出佩剑,一片紫影闪过,那三叉戟竟当众分为两半,带着绝大劲力刺中山峦,“轰”的一声,竟将两座山钻出两个数丈宽的透明窟窿。 玉门挡过乾坤一掷,猛觉上腹一阵痛楚,那原是星奴趁玉门分神,早已攻至切近,掣出裙下神头槌,猛地攻在玉门破绽上。 “唔!” 玉门只觉周身激荡劲力乱涌,走经过脉,一时竟冲得气血倒流,忙运内劲,气沉丹田,方止住一股喷出血的冲动,那修罗趁玉门乏术,抽回槌柄,复以当头棒喝之势,万钧灌顶,直作要令其身陨道消之意,不留余力地攻来,那女尊见势不妙,忙以佩剑横顶而挡,剑槌相接,一阵嗡鸣响彻云霄。 “叮!” 但见宝剑当槌之处,铮然断作两段,只堪堪搪开星奴奋力一击,又见她抡槌横击,那女尊不敢迎其锋芒,掷出断剑,奋力飞身脱走,那修罗恐玉门使诈赚她,便不去追赶,默念法决,当空结印竖起左掌,垂下右掌,双手食指拇指,相扣而结,环住当中一片空隙,红色曜光,渐渐在掌间聚拢。 “也叫你尝尝我众之威。” 赤光破空,嗡然鸣响,正中玉门后心,劲力不止,竟将她击在高峰山腰处,绝大威能,斩山破石,遂见山摧地动,冲天滚尘,当空腾起,登时将群山拢在一片朦胧之中。 “阿修罗果然不愧是旋齿人特化来对付天人的强大种族……” “可妲雅稚的本领,绝不该于此,许是诱敌深入,穷寇莫追,讨了便宜,点到为止便是……” “我杀了她,大家都方便了,你啰嗦什么?” 星奴似与什么人说着话,言语间满是不屑。 “还望计都殿下珍重,您出了差错,张洛殿下会伤心的。” 那分明是若叶城中殿侍者的讲话声音。 “切……真不甘心。” 星奴收了神头槌,便向若叶城方向而去。 “星奴这个名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着真不自在,呸!呸!我说,我也不自在!” 星奴自言自语,猛地打了个冷颤。 星奴走后良久,竟又见一玉门自东南飞至当空切近,寻找一阵,便化作一阵金光,裹挟一根簪钗,逸然向山峦间飘去,元神出窍,须附在贴身物上,方能答应随心,待不多时,便见巨石横滚,隆隆作响,坦倒的山腹内,玉门破石而出。 两场恼羞成怒,激得那女尊恨恨地抿着朱唇,愤然盯着远方出神。 “还是托大了……” 玉门雅袖一拂,雍容相貌,飒然一新,却不见中烧之火,无言间灼噬其心。 “你作为天人的首领,嘁……真是个废物……” 玉门的脑海里,猛地响起一阵不属于她的声音。 那是一阵低沉,沙哑的男声,仿佛古之又古的荒原上,大风拂过砾石。 “天人降世……刻不容缓……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 “旋齿人施加的封印……一定要打破它……” “即使压上全部天人,也在所不惜……” 玉门的脑海里,绝不止一种声音,男,女,老,少,交鸣的回响,激得玉门不禁皱眉扶额。 “我会去做的,我会的……” 玉门近乎哀告地痛苦叫道。 “师父……” 一向骄傲的仙子,胳膊断失了一只,一袭白衣,竟作褴褛染灰,暴露在外的肌肤,浅浅地泛着烧焦赤痕。 冷玉不知何时寻了过来,跪伏玉门脚边,轻轻地瑟索。 “你回来了,还活着……” 玉门忙恢复端庄模样,只是言语之间似乎对冷玉的生还十分不满意。 或许以玉门的偏心,冷玉若真被涂山明诛杀,反倒会让那天人师尊为她的狐狸女儿骄傲吧。 “起来吧。” 玉门的话音听不出喜怒,对着冷玉微微抬了抬手。 冷玉撑着一只羸弱的胳膊,艰难挣扎几次,方扶着巨石,缓缓站起,却见那女尊只是冷冷地盯着,好像在看一只断腿挣扎的蚂蚁。 “抬起头来。” 冷玉一抬头,正迎上玉门刺来的手指。 但见玉门指上霞光四溢,渐渐包住冷玉残弱的身子,霞光所及,残衣复合,断骨重接,断残的手臂,渐渐自缺损处生出。 那霞光笼罩冷玉之时,方还能听她压抑着轻声呜咽,此刻却再抑制不住,放声惨叫起来! 霞光褪去,那仙子周身,亦作初时冷艳模样。 “回去吧。” 玉门不冷不热地掷下句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天地一线之间。 “师父,我好疼……” 冷玉蜷缩在地,良久方才自牙关里挤出一声凄凉的呻吟。 “我是不是睡了许久?……” 张洛恢复意识,只觉周身裹在一片微微激荡的温暖之中,悠悠醒转之际,竟见自己正泡在一片温热的碧水之中,几名侍者挎着竹编的芳篓,慢悠悠向那水中扔着干香的花瓣与药草,激起一阵阵水波,一浪浪荡在极厚的松木桶壁之上。 松桶之外围满红纱幔帐,柔暖光芒,柔柔下彻,照得地上方砖蒙了层蜜糖似的。 “你们不会要熬我作汤吧!” 张洛猛一激灵,正欲起身,脚下一滑,身子一趔趄,猛地栽入热水里,荡起一大片水花四溅,激得那几个侍者捂嘴笑了起来。 “我们可没有那样的雅兴,遇上可口的人儿,‘饥渴难耐’,都是直接囫囵个儿吃的,哪有功夫与你烧火炖汤?” 五六个侍者,个个二八女子模样,或扎两个羊角辫,或将头发简单往脑后一束,衣着皆素,或温婉可人,或活泼俏皮,见那少年猛地一跌,一发都拣篓中花草,调笑般朝那少年赤身上扔去。 张洛周身,莫说衣裳,连顶冠也叫人摘了去,赤条条泡在水里,半片遮身的布也没有,木桶内的水不多不少,刚够他坐下时没过脖子,一站起身,屁股蛋也要叫人看光,便只好缩住身子蹲在桶里,任那几个小妖精围着取笑。 “公子看上去俊俏机灵,怎么这么冒失啊。” “有的人外傻内灵,我看他是反过来 机灵劲儿全现在外头了。” “听说家伙什儿大,人就不灵,我的牝马姐妹,新交的男伴就是牡骥成精,大倒真大,脑子可也真不灵光呢。” “我说公子,你把你的家伙什儿亮出来与姐妹们看看嘛……” “就是!脱衣服的姐姐妹妹看过,我们侍候沐浴的却没看着,万没有如此偏心之理!” “就是,看一眼又不能给看掉了,站起来让姐儿几个开开眼啊!” 不知是哪个提议,引得周遭一众小妖娘纷纷起哄,捧起温水,不住往那少年身上撩,那少年正想张口回绝,一泼温水,猛地灌入嘴中,连带着一阵芬芳奇异的香气,激得那少年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莫闹了!莫闹了!” 张洛慌忙捂着胯站起身,周遭侍女,一发往那半人高的大木桶里看。 “哎呦~公子的皮儿怎么还那么白呀,莫不还是个雏儿?” “捂得甚么?听话,让姐妹们看看!” 两三个妖娘上前,拉拉扯扯拽住张洛双手,耷拉着脑袋的软家伙,头儿活像个红鸡蛋。 “哎呦我了个爹爹!恁的大哟!” 但听一侍女失声惊呼,众侍女便皆笑闹起来。 “莫说看一看,便是摸一摸,有甚么要紧?” “就是!就是!也让我尝尝男人的滋味儿!是大是小,是软是硬,皆要掂一掂来!” 但见那一众妖娘纷纷解衣抽绦,有的赤精身子,有的只穿条短裤,包着白花花柔嫩大腿,有的穿着肚兜,汗水两蒸,薄薄地透溻在身上,景到致处,有诗道: 云罩白山日照峰,嫣红姹紫各不同。 若见青春妙好处,凭溪朱门隐丛松。 白花花玉笋般坚挺乳房,罩在朱烟似肚兜下,连那肚兜儿也叫少女汗水晕湿,雾里看花,更显出别一番滋味儿,不是赤裸,更胜似赤裸,五六个妖娘,皆是青春好颜色少女,脱得光露,一发钻在桶内,偌大个木桶,挤挤挨挨,莺莺燕燕,倒似盛了一汪春色,粉扑扑肉团肌肤,红灿灿朱枚姹紫,有大有小的奶子,有弹有软的丰臀,不住往张洛身上蹭。 但见那五六个妖娘,皆伸手去摸张洛家伙,这个把一把,那个握一握,这个不忍松手,那个便又抓上来,摸够了肉枪,便去揉那子孙袋儿,揪肉头儿,捋玉柄,拖卵袋,挑阳眼儿,十来只玉葱似的小手儿,三两下便把那少年捉弄起了性儿。 “哗!好棒的鸡巴,头儿恁地翘,一颤一颤的,公子,喜欢奴家,放胆来采,怎只在奴的朱门前作揖呢?” “公子可真是个好小伙儿,倘若让我在旁的去处逮住你,我也断不能放过你了!” “公子的家伙什儿,在人里也算是万里挑一的了,我经过的男人,大的往往不及公子硬,硬的男人,这般大的又不多。” “姐姐试过人?” 几个小妖娘,一发往个束发稍长的侍女那望去,但见那侍女似炫耀道:“可不!我有过的男人,比你们见过的还多!” 众侍女闻言,皆欢喜笑闹,围在那束发侍女身边,左拉右攀,便见扎着羊角辫的侍女笑道: “姐姐,我自幼在山中修炼,倒是和不少妖精试过,你说,你说,男人的滋味怎么样?” 却见那束发侍女故作高深道:“男人也分三六九等,寻着好的,便是天大造化,把着了,便是有人使峭壁上的千年灵芝去换,你也不舍得去换他,若是遇着坏的,那真是雷火相加,万难再有一丝舒坦喽……” “那好的男人,滋味如何?” “唔……” 那束发侍女卖了个关子,见众妖娘皆催她说,方见她笑道:“上瘾,譬如珍馐佳肴,玉液琼浆,吃过一顿,除非饥渴在命关上,否则休想再吃一口旁的了。” “那这位洛公子是什么男人?” 束发侍女遂打量张洛半晌,方悠悠道:“他是那种少男人。” “少,什么少?泄的少,不好打种?” “咦,休要这样说话,体统,体统……少是说他稀少,或许几万人里,几十年才有一个。” “哦?他又是何等样人?” 但见那束发侍女长舒口气,方缓缓道:“他嘛……说不上极好,但离那稍坏一点的,还有十万八千里,此种样人,最是哄人的高手,却也有赤子的热诚,比那好男人还叫人上瘾,若说好男人是珍馐佳肴,少男人便是奇异山珍,南海的榴莲,白山的雪蛤,喜欢的人陷进去,便要比痴好男人还痴,你看他便是,外浮内实,外弱内强,外俊内丑……” “丑?一身月白的肉儿,多漂亮啊,怎么会丑?” “你看他的家伙嘛,丑是指他的家伙大,你看他现在便如此软韧,起了性儿,更大得吓人,当然,说的是在男人里,这便要叫不少女人床上欢喜,若是那话儿玲珑漂亮,则不能快乐,非要大,长,硬,丑才好,最好是身子上青筋多些,这便够丑够硬。” 那侍女盯着张洛阳具出了会子神,粗粗叹了口气,又道:“许多牲畜,那话儿固然大,可终不够刚强,如此便不为美了,其实要我说,阴阳交合,最妙一个‘欢’字,故有把做事叫作‘交欢’和‘欢好’。” “就是摆弄的花样多咯?” “还要交心,灵肉交欢,方是上上之妙。” 那妖娘言罢,便见个扎麻花辫的侍女欢喜道:“如此,我等何不与洛公子试试灵肉之欢?” “正要试试!洛公子,奴家先谢过公子款待咯……” 几个妖娘,不管张洛心意,七八只手儿,摸得比十来只还要急,那少年刚要说话,嘴便叫个妖娘亲住,这边亲了过瘾,那边又要捉他去亲,总还是那束发侍女稳重些,分开众人,横在张洛身前,笑着同众侍女戏道: “咄!你想!她想!都想!总要人家男子乐得,方才孟浪吧!” 遂见那侍女转过身去,解下肚兜,赤裸伏在张洛身上,巧手纤纤,悄然捉在张洛家伙上。 “公子可愿与奴家共赴巫山,共行云雨吗?” “这谁顶得住啊!” 但见那五六个小妖娘活色生香,俱是人间难寻的妙人,环肥燕瘦,一发向张洛发腻求欢,妩媚氛围,催得那少年心下长叹一声,便如鸡奔碎米般地点头,遂见束发侍女忙蹲身跪在张洛胯边,旁人再想去占,却见那侍女老虎护食般挡开众女,独逞风骚,蜂腰扭臀,乳峰生浪,众妖娘见了,皆生暗妒。 “还得是年长的姐姐会逞风弄月,说着道理,便把个好男子把占了。” “怕什么,这男子精力壮,一人两三次都有富余,就怕公子喂得饱咱们,咱们陪不好公子!” 众人闻言,复作笑闹,围在张洛及那侍女身边,但见束发侍女双手把握大鸡巴,鼻贴面蹭,千万般喜欢模样,启朱唇,开银齿,正欲含那肉头子在口,却听帷帐外一声止喝道: “众侍者何以如此无礼,慢待贵客?我可要不和你们好了!” 但见一六尺高白影笑吟吟走至切近,一众妖娘见状,纷纷围到那白影边上。 “好明哥儿,你不想我们,我们也想你了,许多天不见你,心都空了……” 那一众妖娘见来者是涂山明,遂笑闹着凑到她身边,但见那小浪子挨个与那几个侍女亲了嘴,便左拥右抱来在沐桶边上,张洛见来者是涂山明,忙转身蹲下,遂听那束发侍女笑吟吟道: “非是我等慢待,正是招待,明哥儿莫要见怪。” 便见涂山明笑道:“见怪甚么,只是怕你们没轻没重,给我兄长弄坏了。” 那妖主来至木桶切近,探手摸了摸水,便向众侍女吩咐道: “再添些热水,我要温一温身子。” 众侍女闻言,正要去再抬个沐桶,但见涂山明摆手道: “我和兄长一块儿,就在这里添便好。” 那一众侍女遂笑吟吟舀着温热水,一发调笑着往张洛身上浇,那妖主见张洛窘态,不禁笑道: “好了,虽说兄长不挂怀你等,毕竟还是客人,水正好,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那一众妖娘尚有些意犹未尽,闻听涂山明命令,皆喏喏而退,独留二人相处。 “呆瓜,你躲我做甚么?转过身来,我与你说几句话。” 但见那假男子素手泼雨露,打在真丈夫月白坚实的背上,激得他一激灵,别过头来,略责怪道: “你那几个侍女给我弄起性儿了,怪害臊的。” “甚么害臊?但凡长了那个,有几个不起性儿,你若不举阳,我倒要疑你少阳,或有龙阳之症了。 涂山明言罢,便听一阵衣服脱落之声,复觉有两只赤脚踩在地上,柔声向这边走来,莫名的旖旎,激得张洛愈发面赤了。 “你转过来,我和要和你说话。” 张洛只觉背后一阵软柔的触感,灵巧地抚弄着少年的脊梁,忙回过头去,便见涂山明坐在沐桶沿上,赤着一双小脚,一面凫波拨水,一面似戏弄地笑吟吟地踩着张洛的身子。 蚕豆大的大脚趾,一豆豆肉趾头,丫丫地从头到尾,柔顺地排布着,白花花的脚面,粉里透红的脚底,光洁无茧的脚跟,调皮地上下晃着。 那实在是一双很漂亮的脚! 涂山明的脚实在有点小,以至于让人怀疑她是否有六尺高。 盯着一双小脚,张洛竟觉心下有些慌乱。 那绝对是一双少女的脚。 而且是初成青春的少女。 “哎,你愣什么神儿,捡到宝了?” 若将假夫作娘子,真教须眉满面羞,那五六个小妖娘子,竟不及假丈夫姿美,张洛看时,不觉满面羞红,还是涂山明笑着呼唤,才把那少年唤回神来。 “我捡到两个五十两的银锭子,焉能不出神儿?” 那假丈夫左右不敢暴露真性,张洛便是吃准这节儿,索性戏她一戏,便伸手去握涂山明一对赤脚,反那假丈夫吃了一惊,却见那少年抓着涂山明一双小脚,得寸进尺道: “你看,这不是?” 张洛抓着两只小脚,对着磕了磕,作势要在上面亲一亲,登时羞得那妖主满面通红,忙抽回脚,也只低声细语道: “你真是个龙阳?连你兄弟都调戏,我看你是把我当相姑了。” “那你趁着我洗澡便过来,不是把我当兔爷儿了?” 话已至此,那少年便不害臊,双狐傍地,雌雄莫辨,模糊界限,倒令张洛觉得自在,遂大剌剌坐在涂山明对面,两臂担在桶沿儿,叉开腿,慢悠悠同那假丈夫相戏道: “明弟若有龙阳之好,为兄倒真未必不能有求必应。” 涂山明闻言,只把两只银足复踩在热水里,一勾一踩,阵阵泛起阵阵涟漪,良久面红娇嗔道: “你要坏了,谁稀罕你个又滑又花的。” 那妖主言罢,盯着张洛,沉默半晌,方叹气缓缓道:“你又救了我一命,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 “你也会救我的。” 张洛一笑,涂山明便愈发不安起来,一颗玲珑心,扑通扑通地脉动。 “我已奔波千年,历经险难,早不知几百千数,救过我的人,亦不知几百千数,不知道为什么,你救了我,我……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可能是我很英俊吧……” 张洛咧嘴傻乐,猛地呛进一口温热水,却是那妖主猛踢起一大片水花,正灌在张洛嘴里。 “俊你个大头鬼!” 涂山明笑骂,复踢起一阵阵水花,搅得一池碧波不堪一扰,欢腾地泛起碧白的浪。 “哎!你要淹死我!你要呛死我!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张洛见状,亦笑同涂山明戏水,一面泼,一面伸手握住涂山明两只脚腕,却听她叫道: “哎哟!我好疼,莫要用力握!” 张洛忙缩手,便听涂山明怪道:“没个分寸的,怎得这样强暴?” 张洛忙问道:“你怎么了?” 涂山明遂道:“我被舵室的坍塌砸崴了脚,索性无有大碍,灯烛与我正了骨,养一养便无事了。” “你肘下的伤,可曾觉得不适?” 张洛猛地抬肘,便见伤口缝得牢合,不禁叹道:“好医术!真真牢合,只是不能沾水久了,我还是起来吧。” 涂山明忙将他按下道:“这是药浴,没关系,你多泡一会儿,对伤口有好处。” 张洛遂疑道:“《灵阁妙术》里驭灵医身的法术?你何不去用?” 涂山明闻言,嗫嚅半晌,方道:“我没有那么强大的灵力……” “你不是无厄境的仙人?怎的连驱使小法术的灵力都没?” 涂山明闻言微恼道:“你知道了多,你怎么也没有灵力?” 遂见张洛耸了耸肩,无奈道:“我灵官残缺嘛。” 涂山明沉默半晌,寂然道:“我虽灵官无残,天生体格,却不是修仙的材料……所赖之物,唯一身灵宝而已……” 张洛点头道:“君子凭于外物,本就是很平常的事嘛,可我不明白,你若体格不济,又怎的能修到无厄境?” 涂山明闻言,寂默良久,方缓缓道:“我是被玉门,被妲雅稚逼的,她在我体内倾注极庞大灵力,却因我先天体格孱弱,不久便俱散作虚无了。” “哦?他们两个为何要这样?” “玉门和妲雅稚是一个人,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当今之人,多不晓得罢了。” “天人的首领,妲雅稚,是玉门?” 涂山明点了点头,复娓娓道:“璇明道尊携女仙游,妲雅稚乃上任天人首领之妹,便担当元化门至尊,并天人首领,我幼年时正是被祖母送到她门下受业……” 言及此,遂见她叹气道:“我们曾经好得像亲母女一般,她待我就好像我的亲娘。” 涂山明自知语失,忙欲盖弥彰笑道:“可惜,她不是我的亲娘,我也不是她的女儿,我是涂山妖主的孙子,有苏己的儿子,她弄错了。” 涂山明怅然叹气道:“是啊,弄错了……” “她对你那样好,你怎么会白头如此?” 涂山明拔下冠上发簪,如练白发,瀑垂星落,半披肩上,半落水中,丝彻若银藻素荇,柔柔随心波飘摇。 “白发若有三千丈,元化门该我一千丈,有苏氏欠我一千丈,颠沛之苦,夙冥之恨,复赐我一千丈……元化门那一千丈,多数是众徒生兄姐与我的,冷玉,唯独冷玉,赐我五百丈白发,不知何时复还与她……” 又是一阵沉默,但见那妖娘抿唇呆坐,一对秀眼,似含万种之泪,哀婉莫名,我见犹怜,张洛见状,复抓住涂山明小脚,温柔笑道: “给你揉揉脚,不疼了,不疼了……” 涂山明遂望向张洛,笑骂道:“哪个疼?分明是你要趁机戏弄我,你个登徒子……” 言虽如此,却见那妖主绵羊般温顺,任张洛捏弄一对小脚,更不挣扎半分,只把趾头不住抓挠,半晌只觉脚上舒适,面上倒有些尴尬。 “灯草给我开的伤药很燥,我自己也炼了些丹……或许是……热性太大了……呼……” 涂山明的喘息渐渐粗重,面上的红晕,愈发如桃似李。 “我……我感到有些奇怪……这是我三千零一十六年间,头一遭感觉……” 那妖主只觉燥火中烧,愈是喘的发力,愈觉火焰旺盛,燎得心思难受,却找不见泄火的火道,张洛双手,愈发捏弄得巧妙,一捏,一揉,便好似银钩拨火炭,金匙浇灯油,虽然舒服,却是愈发教人心乱了。 “兄长……你……你温柔些……我……我有点不舒服……” 涂山明叼住食指,几乎喘道。 “哪里不舒服?” 那妖主一向不形喜怒于色,今却脸红气喘,张洛见状,忙停手去问究竟,未及开口,却见涂山明忙阻道: “兄长,不要停……哥……哥,你接着……接着……” “接着怎样?” “捏……捏我……你接着……捏我……” “灯草开得甚么药?能把个冰山似的小疯子变成此般形状?” 张洛心里纳闷,面上倒笑道:“明弟,你不像狐狸。” “我像你娘!” 涂山明恼羞成怒,半晌自知语失,忙失口嗫嚅道: “像你……像你……” “你也不像我,你像……你像……” 张洛故意勾那假丈夫,见她一时羞,少年心里,亦不觉间心动道:“明弟若作女子,便应是极极美的,不看身段儿,便是那青丘仙子,也不及她貌美,只是忒年轻了些,便是如此,也已是绝尘谢世的妙极人物……” 心念及此,那少年亦不禁失口道:“我像你男人。” 涂山明闻言,一声惊叫,身子不稳,扑跌在沐桶里,回过神时,正倒在张洛怀中,又不知怎得和他抱在一块儿,少年硬梆梆的大坏家伙,一翘一翘地顶在真少女的肚腹上。 世上有完美无瑕的男人,是极完美,极棒的,棒得叫人觉得他不应该长着一根鸡巴,又有一些猥琐卑劣的男人,猥琐卑劣得叫人觉得他只长了根鸡巴。 偏偏张洛两种都不是,他是那种正好长了鸡巴的完美男人。 望着张洛的脸,偏有那么一瞬,涂山明觉得张洛是完美的,回过神时,手上偏又多抓了一根东西,那是张洛起了性儿的大屌。 涂山明吓了一跳,忙缩回手,身子却和中了邪似的,偏要在张洛身上多靠一会儿。 因为世间的万丈冷雪,九千九百九十九丈都落到过她的身上,世间的万丈火焰,九千九百九十九丈都在张洛的胸膛上燃烧,涂山明忽然觉得,她实在有资格窝在张洛怀里,那是她苦行过世间的寒冷后救赎出的唯一一点生机。 仿佛快冻僵的人,钻进风山雪坳里的小屋,小屋里,热酒,热菜,热火炉,火苗腾腾地烧着…… 仿佛是快冻死的人,一头钻进那样的小屋,涂山明紧紧抱住,不,缠住张洛,好像要把自己像炭一般揉进火里! 冷剑,冷槊,冷火,冷彻千年的独行,但她到底是一个渴望爱的少女! “我有资格得到他!” 有些时候,一些事情很有道理,有些时候,一些事情就是不讲任何道理。 不讲道理,有时也是一种道理,太讲道理,反倒不讲道理。 涂山明这样,稀里糊涂地把自己投进张洛的火里。 涂山明猛地把唇投到张洛的脸颊上! “你真是古往今来,我见过的最混蛋最混蛋的混蛋!” 涂山明低声喘着,眼里涨满了粉红色的雾气。 “我的衣服都湿了,索性……索性……” 索性一把搂住张洛的头,两张唇猛地吻在一块儿! 涂山明的舌头,笨拙地钻进张洛嘴里,撬开张洛牙关,猛地缠住张洛舌头! 男人的舌头!她还是第一次亲个男人!娇柔的身子,登时软了下去,好似投入火焰的冰雪,软在张洛的胸膛里,登时化作个没影儿! “唔!” 张洛大惊。 “唔……” 似乎是一种天生的灵感,张洛几乎明白了一切。 张洛毕竟没有拒绝,那少女亲得动情,腰肢便生涩地扭动起来,张洛便下意识搂住涂山明,紧紧搂住涂山明。 谁又不是在万丈风雪里走过的人呢? “哥……” 涂山明呼吸未定,忙又亲上张洛嘴唇。 连涂山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失态,或者说…… 如此动情。 她本是个下定决心斩碎情思的人,更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个男人。 她好像喜欢上了张洛。 或许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坚冷。 唇与唇之间拉着细亮的黏丝,恋恋不舍地分开,涂山明的眼撞上张洛满含笑意的神色,登时羞红了脸。 “你亲得这么好,真该去当个小相姑。” 张洛隐隐觉着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者说,涂山明还有不应被他点破的理由。 “你就会说!真该把你嘴撕烂!” 涂山明羞极了,故作怒样正要脱身,身子却叫张洛猛地抱住了。 “桶里很暖和,再呆一会儿吧。” 涂山明神情一怔,像是被猛地击中心房般缓缓倒下,倒在张洛怀里。 “我……我……” 望着张洛的眼睛,涂山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甚至是失态,她一向很有分寸,偏偏叫这少年勾了。 “他会不会突然扒开我的衣裳?会不会要了我?会不会?……” 略带着期待的恐惧,涂山明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我不会伤害你,你太累了。” 涂山明猛觉一暖,从内而外的暖,身子一暖,倦意渐渐袭来。 她已数千年没怎么睡过稳当觉。 “那你君子些……莫要毛手毛脚的……我……我是个很贞洁的男人,我不喜欢给人家强奸了。” “你安心睡,我去叫侍女。” “不,不要,你在这……” “我这就走,我去叫侍女过来……” “不,我要你在这儿,哥,别走。” 涂山明垂睑交睫,不敢再去看张洛。 “嗯,我在这。” 涂山明轻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张洛胸膛上。 “你真的那么君子?” “我不像个君子?” “你简直是个大混蛋。” 涂山明的小手顺着张洛大腿,慢慢往里头摸去…… “还这么硬,你绝不是君子。” “我自然不是……” 张洛复笑道:“可我是小人?” “你可不小……” 涂山明这回倒觉得那家伙很可爱,手上倒舍不得松了。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她们那么爱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大混蛋,不仅是个大混蛋,而且还是个‘很大’的混蛋。” 涂山明沉吟半晌,颤悠悠叹了口气。 “真大……” 张洛亦觉有些奇异,一时也不知如何行动,便任那假丈夫缓缓垂下睫毛,渐渐步入久违的沉睡…… “殿下,天鲲的修复已经完毕,随时可以启程……” 不知过了多久,涂山明猛地惊醒,起身时,便见斥候隔着纱帘,朦朦胧胧地报事,却又似在飘渺境外,轰地一声炸雷,激得那假丈夫忙整色敛容道: “我知了,你且下去,传令诸卿将军休整,三日后启程。” 斥候退下,涂山明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裳,又看了看赤裸的张洛,“噗”的一声笑了。 好似一场荒唐梦,温存时,水已凉。 “你去忙吧,我就不留你个大忙人儿了。” 张洛笑了笑,他和涂山明心里都明白,妖主还有未成就之事。 涂山明默然颔首,低头沉吟,半晌不语。 她竟有些像个女孩! 她总算像个女孩。 “水已凉了,我先出去叫侍者加水,船医室在哪边?” 张洛遂赤裸起身,扎了扎头发,跨出沐桶,复向涂山明问道:“我衣服在哪?” 涂山明依旧沉默。 张洛没头没脑地问了半晌,便见那几个侍女不知从哪里莺莺燕燕地冒出来,攀扯住张洛,一发笑闹。 “你那一身衣服漂亮,押着权抵船票钱了!” “你认不认?你认不认?不认,不认我把你丢下船去!反正快入冬了,你看你挺不挺得住!” 那一众侍女闹得张洛只好苦笑,终寻着个时机插话儿道:“那你给我几件衣裳穿吧,这样光着,有失体统啊……” “光着就光着,赤子自然,有甚么失体统的?” “去!明哥儿要洗澡了!你赶紧走!” 张洛闻言苦笑道:“我能去哪?我衣服也没有,再说了,我的身子都让你家少爷看光了,我还不许看她两眼?” 涂山明的背影猛地一颤,下意识捂住胸前,又缓缓放开。 “你爱去哪去哪,怎么着,耍无赖是不?去!去!” 几个侍女,拉拉扯扯地拽张洛出屋,却听涂山明令道:“若麝,香娘,你们不该这样闹,我有话要跟兄长说。” 那几个侍女遂不闹,又听那妖主令道:“你们几个把耳朵捂上,这话只和我兄长说。” 那妖主等了一会儿,复道:“哥,他们的耳朵都捂上了?” “嗯,都捂上了。” 遂见涂山明背对张洛,远远地脱下周身衣裳,如雪白玉润,凝脂般肌肤,柔柔地泛着清丽的光泽。 玲珑娇巧的后背,尚透着一丝青春含苞待放的羞涩,嫩翘的屁股,却已如桃李般饱满丰饶。 “哥,你看着我,就在那里看着我,不要过来。” “嗯,我不过去。” 涂山明叹了口气,柔柔道:“你救了我两次,我不知该怎么报答你,我还有很多话,日后要慢慢和你说,你愿意听吗?” “你若愿讲,我便愿听。” 涂山明颤巍巍叹了口气,缓缓地,郑重地说道: “若弟他日变成女子,则弟定当献身于兄,无奈那日非今日,还望兄长恕弟慢礼……” 张洛点了点头,笑道:“明弟只要轻松些,我也安心了。” 涂山明捋了捋头发,亦点头道:“我明白,船医室,你叫个人领你去吧,若麝,你取那面牌与他……” 便见那长发侍女,唤作若麝,颔首应道:“是那面牌?” 涂山明颤巍巍叹气道:“对,那面牌。” “哦!是那面牌!” 众侍女欢喜呼应,却见那妖主忙坐在沐桶里,软声柔语羞道:“你们起什么哄,快来与我添汤。” 一众侍女,皆欢喜忙碌,若麝遂引张洛到穿堂入室,来在一处屋里,偷眼打量之际,却见那屋里陈设竟似少女闺房,软榻锦床,素被银枕,玉柜银锁,小凳狼裘,对着床,一方玉桌陈设,桌下嵌着银抽屉,银抽屉下摆着一方三尺玉匣,那侍女自抽屉里取出银钥匙,对着玉匣上的银锁一拨弄,打开匣门,光霞朦胧,隐约可见。 张洛正自出神时,便见若麝捧出巴掌大的一面白玉镶宝石的牌,奉与张洛道:“有此信物,妖主之下,便是公子。” 但见那宝牌素底秀纹,正面是若狐似虎的威严面孔,双眼镶嵌金琉璃宝石,复有极珍金石,星斗般点缀其间,背面则刻着无数祥和异兽,或奔走山林,或翱翔天水,做工奥妙,莫能言蔽。 “啊也!莫非我是妖丞相了?” 张洛见异宝不禁得意,却见那侍女神情间带着意味深长的嗔怪,搡了一把张洛,言语微怪道: “别不知好歹,人家的心意,你可得明白收下。” 张洛正想把那牌揣在腰间,却方悟自己全身赤裸,遂尴尬笑道:“她的心意我明白,我一定好好收着。” “嘁,你明白个头啊……” 那侍女怪罢,复凑到张洛耳边低语道:“你道这牌是什么?” 张洛摇头,复见那侍女道:“这牌是玄祖爷爷亲制,赠与少玄奶奶的定情信物,正面刻画,正是玄祖爷爷的本相,涂山氏系玄祖爷爷与少玄奶奶苗裔,故此牌便流传下来……” 那侍女见张洛愣神,复道:“这牌,明哥儿的爷爷也曾拿过……” 张洛闻言,终恍然大悟,嘴上却磕巴道:“如……如此贵重心意,真……真的……当真要给我吗……” 若麝遂笑骂道:“夯货,非要人家女孩子挑明吗?” 那侍女遂郑重道:“明哥儿是头一回喜欢人,你要好好对她……” 张洛默然点头,再欲返去见涂山明,却叫侍女拦道:“明哥儿叫你晚上再回来!你不许去!” 又见若麝悄声同张洛道:“小姑娘家家的,你要给她点余地嘛……” “那我这没穿衣服……” “反正这儿附近没什么人来,你这身好皮肉,给姐妹们过过眼瘾怎的?” 众侍女欢欣笑闹,连推带搡把张洛推出屋去,“砰”一声关上大门,独留他在门外不尴不尬地站着。 “哎,又不是第一次遇见拿我寻开心的女人了……” 张洛身子潮乎乎的,不知哪来的风,吹得张洛打了个冷颤。 “可这样着实有些太过分了。” 张洛看着手里的玉牌,叹气笑道:“哎……人家把心都给我了,我还能怎样呢?” “算了,先去找件体面衣裳,再去弄点东西吃……” 张洛只觉心中一阵快意,索性先不去管甚么体统,迈开步子,甩着手,一步三晃地四处走着,可也奇怪,天鲲里门户甚多,此间却不见一个,四处走了半晌,正要拐过一处拐角,却听“啊”的一声惊叫,忙回神去看时,却见青丘月瞪眼呆立,直愣愣盯着张洛出神。 “啊!妹妹……我……我……” 张洛忽地意识到那话儿还硬翘着,又因它狼夯,左捂右遮不是,只好尾巴似的夹在腿间,叉扭着腿,倒像个让人看光了身子的小小子一般扭捏。 “你……你……” 青丘月嗫嚅良久,方叹了口气,缓缓道:“兄长怎么不穿衣服?” “我……呵呵……说来话长。” “这样啊……” 便见那狐女长出一气,解下斗篷,扔与张洛,头也不回往涂山明房里去了。 “这是甚么香?” 张洛披上斗篷遮住腰间,但闻异香如兰,若即若离,直教人心怀爽畅,说不出的舒服。 “蜜哥哥的,会和他的一样大吗?……” 青丘月的心湖,竟也不再平静。 “光着身子勾搭我,谁忍得住啊……蜜哥哥……” 少女把手缓缓伸进裤裆…… “殿下!殿下!” 斥候猛地闯进精舍,便叫四五个侍女拦在门前。 “何事如此急?” 涂山明一脸扫兴地自双腿间抽开素手,背对斥候,整敛仪容道。 “有兵士在天鲲内见一极巨大白影游荡,足有一丈高下,像是……像是……” “像是骑着白牛的极壮美妇人。” “哦?” 涂山明闻言,猛一抖擞,忙唤侍女执襟整裳。 “莫不是白山夫人?传令全体兵士,务要找寻白影踪迹,请住白山夫人!” 却不知那游荡白影究竟是何方神圣? 若果真是那寻王探帝的白山夫人,又因何来至此间? 那动情的妖主,又要与张洛及青丘月有怎样的缠绵故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