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男人没有扣动扳机,而是横向跃步避开了竹枪。 若是他不躲闪直接开枪,我固然会中弹,但他也会被竹枪贯穿——届时双方都将遭受致命伤。 男人把自保看得比杀我更重要。 这让我抢得了先机。 -哐! 我投掷的竹枪深深扎入后方树干。 躲过竹枪的男人再度举枪瞄准我。 “这狗杂种!” 但此时我已欺近他身前。 全身血液奔涌沸腾。 后颈汗毛倒竖,冷汗浸透脊背。 有人真心实意要取我性命。 超现实的现实正强行降临。 这与对抗野兽截然不同。 人类的恶意。 那是比野兽纯粹的本能更加污秽黏腻的存在。 -铛──! 枪声再度撕裂鼓膜。 但这发子弹却射向了天空——因为我已将他的手腕反拧上抬。 “咳……!” 熟悉的硝烟味。汗酸味。还有腐臭。 比平日敏锐数倍的感官正贪婪吞噬着周遭信息。 我忽然明白了。 这家伙获取手枪的途径。 “呃……咳啊!” -咚。 一扭手腕,男子惨叫着松开了手枪。 我一边将哇哇乱叫的男子的手臂反扭到背后,同时伸腿将他绊倒在地。 -哐。 摔倒时用手肘将男子的手臂和背部碾碎。 加上两人份的体重,冲击力应该不小。 “嘎啊啊!” 男子发出掺杂惨叫的喘息。 即便在那一刻,我脑海里仍被各种杂念搅得一团乱。 ──要杀了他吗 该怎么做 用拳头还是用石头砸 夺走武器后杀人会被认定为正当防卫吗 二十多年作为正常人生活而来的'常识'让我瞬间犹豫了。 ……不。现在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 此刻这里既没有法律也没有警察。就算留活口逮捕他,也没有地方可以关押。同理,就算我犯罪也不会受到惩罚。 而且这个男人射中了承弼,还企图射杀我。不能让他活着。 当我在心中得出这个结论,正要伸手去抓石块时—— -嚓。 突然从侧面传来脚步声。 在场的并非只有我和这个男人。 还有男人的女儿。 -嚓。 她又朝这边迈近一步, 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手枪。 寒意袭来。 她的手腕还绑着绳索。 但这样并不妨碍开枪。 “对、对了!妍珠!开枪!毙了这混蛋!” 男子用沙哑的嗓音喊道。 那声音中充满了希望。 虽然一时大意被夺去了优势 但似乎出现了逆转的手段。 枪口正朝向这边。 她的表情如人偶般毫无波动。 完全无法想象她脑海里究竟在思考什么。 “啊。” 只要抓住与男人手腕相连的绳子 至少能阻止女儿开枪。 但我没有那么做。 因为那个枪口指向的并不是我。 -哐啷──! 噗。某种爆裂的冲击通过男人的身体传递到我这里。 能感受到原本激烈抵抗的男人身体瞬间失去了力气。 女儿射杀的不是我 而是自己的父亲。 男人的额头上开了个黑黢黢的窟窿。 并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头颅炸裂。 只是男人瞪大着双眼 眼球几乎要迸出眼眶。 弑父的女儿转动了枪口。 这次也不是我。 她神情空洞地将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等、等等──” 再一次。 若是拉动绳索 或许就能救下这个女人。 但我没有那么做。 救下这个女人和任其死去。 究竟哪种选择对我更有利 我正为此而苦恼。 -哐啷──! 女人的身体轻飘飘地飞起又坠落。 最终像被丢弃的人体模特般随意瘫倒在地。 “呃……!” 与被自己杀死的父亲一样 瞪大着双眼。 那双死去的眼睛仿佛在怨恨着我。 我也失去了理智。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太多事情接踵而至。 在我眼前就有两个人死去。我也差点丧命。 寒冷。仿佛急速流动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现在我最该做的事情是── "承弼啊!" 是啊。承弼。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承弼。 承弼还保持着最初倒下的姿势趴在地上。 "承弼啊!承弼啊快醒醒!" 我试图扶起承弼却突然停住。 鲜红的血液在他背上晕染开来。 正如最初所料,他是背部中弹。 "呃……" 冷静下来。深呼吸。 中弹时应该怎么处理 按压伤口止血 取出子弹 人工呼吸 从血迹扩散的位置来看,中弹部位可能是心脏或肺部附近。 如果子弹卡在内脏该怎么办 "承弼啊!听到我说话吗!韩承弼!回答我啊" 我焦急却又小心翼翼地搂住承弼的腋下将他扶起。 接着摸索着触碰他的胸膛。 没有湿润。 这说明子弹没有贯穿,仍留在体内。 子弹留在体内时该怎么办 这里连医院都没有。 那只能亲手取出了。 电影里是怎么做的来着?用镊子之类的夹住强行拔出来吗 ……这种事我能做到吗 不。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承弼会死。 感觉血液正从身体里不断流失。 “──哦,哥哥!” 承弼的妹妹打开藏身处的门跑了出来。 她看到自己的哥哥倒下了。 极度敏感的我冲着承熙大吼。 “喂,韩承熙!我不是叫你别出来吗!” 承熙吓得浑身一颤,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这样做也无济于事。那不过是单纯的泄愤罢了。 清醒点。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责怪别人的时候。 强忍着焦躁安抚自己后,我强行将手指伸进承弼战斗服上的弹孔撕开衣服。 噗呲。不知哪来的力气,坚韧的战斗服像纸片一样被撕开了。 子弹射入的部位一目了然。 此刻仍有黑血从那里不断涌出。 “咳……” 在我眼中那仿佛就是承弼的生命正在流逝。 先用手指按住弹孔。为了稍微止住流血。 好烫。生命的温度竟是如此炙热。 承弼正在死去。这种死亡无法阻止。这种预感渗透到皮肤深处。 “……姜……” “承弼啊!” 正当我被绝望笼罩时,耳边传来呢喃般的声音。 那分明是承弼的声音。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就证明承弼还活着。 没错。承弼还活着。我必须打起精神。这样才能救活他。 “喂,承弼啊,再忍忍。我一定会救活你。喂听见我说话了吗” 我用一只手按住背上的弹孔,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操作。 商店。消耗品。高级恢复药。 位置早已熟记于心。 我按照熟悉的流程购买了高级恢复药。 操作手机的手不停颤抖着。 “这他妈的承弼,这玩意儿贵得要命。知道吧?但我为了救你才买的。啊” 我用牙齿拔开恢复药的软木塞。 然后抱起承弼的上半身,将药瓶口凑近他的嘴边。 “你喝完这个就得被我往死里使唤。明白吗?我要把这儿所有树都拔光。听明白了吗,操你妈的。” 现在不是考虑伤口愈合后体内子弹该怎么办的时候。 再不喂这个他就要死了。这种预感异常强烈。 而越是凶险的预感往往越准。必须先喂药续命。之后只能指望那个神秘游戏系统连他体内的子弹都一并清除。 “喂。韩承弼。把嘴张开。好好喝别漏了。” 将药瓶倾斜向那苍白的嘴唇。 但滞留在唇边的红色液体径直流淌到地板上。 “咽下去。给我咽下去!操!” 承弼没能喝下药水。 不对……承弼已经死了。 “承弼。承弼!” 眼睛没睁开。没有呼吸。心脏也不再跳动。 所有迹象都指向承弼的死亡。 “哥……哥哥” 不知何时靠近的承熙捂着嘴俯视我们。 我把承弼的身体重新翻过来。将恢复药倒在枪伤处。 血水被药液冲刷流走。 但那个窟窿始终没有愈合。 『玩家韩承弼,死亡。终端机所有权将转移至搭档。』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从承弼口袋传来。 “啊。” 手机突然显现在承熙手中。 韩承弼,死亡。 系统为承弼的死亡钉上最后一颗钉子。 “哥、哥哥你又在开玩笑对不对” 仿佛在回应承熙的追问般。 承弼的身体开始崩解消失。 就像死在我手里的其他野兽那样。就像游戏中死去的角色消失那样。 承弼就这样消逝了。 “哦,哥哥 哥哥!” 惊慌的承熙跑过来跌坐在承弼身旁。 她向承弼伸出手想要触碰,但那手却像触碰幽灵般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承弼的实体早已不存于此。 “啊……哥哥,啊啊……!” 过于不现实的场景。不现实的死亡。 但那就是现实。 承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