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桂海实验小学大门外,路面黄色交叉的粗线条告知各位司机大哥——禁停区域,呿,该停还是照样得停。 一排一排身价不菲的小车、保姆车候着,身穿家族侍女服装的高知冷凌小姐姐,腰缠万贯口叼着手工古巴雪茄的老板,各色人物往雍容华贵的校门拥挤,无一不在彰显:学校,不是一般人能够高攀得起的。 一辆中等S级奔驰小车,找了一个偏僻的旮旯角落安稳停好,程刚施施然的走到人群边缘,踮起脚伸长脖子,时不时往小学生里头瞅几眼。 “小刚?”……看着人群渐散,185CM的身材,突然熟悉起来。 “小刚,啥时候来的?千钰还得再等等才会出来,好像参加学校的什么活动,再等等吧,快了”。 岳父杨铭理从身后轻拍着程刚的肩膀,“来,抽一根”,熟练而又十分珍惜的递上一根几块钱一包的“双喜”硬盒。 “爸,哎!谢谢”,程刚赶紧递上打火机,给老丈人点上,“晓雯呢?您怎么突然来接千钰啦?小文那边不用你去接吗?”他平常心的这么一问,没有丝毫疑惑。 “谁知道,你丈母娘刚才给我电话,让我接两个娃放学,还让我跑一趟菜市场”,十分埋汰的杨铭理一脸无辜的份,刚才还在小区麻将桌上纵横捭阖,杀得别人丢盔弃甲的,好不高兴,这娘们真扫兴,他还觊觎着把这段时间输的老本给挣回来呢,嗯,一脸的不爽。 “咋啦,又输了——”程刚一边偷着乐,岳父这人有两个喜好,一个是烟,一个是麻将,但是慕青认为都是不良嗜好,坚决抵制。 所以,烟,只能在外面或者正经社交场合——逢年过节的应酬,还有的就是与亲家聚餐的时候才能吸这么几口;麻将呢,也只能偷偷的往社区里凑合着,就那么一块两块的能输多少啊,呵,反正你别管,输了就是不服,不服气就是不高兴。 “来来,我给你转个大红包,保准你回头满堂红哈”,程刚操作着手机,“呦,爸,来,有好东西给你尝尝,但千万得收好囖,嘻嘻”。 他飞快的跑车上,从副座位前面的抽屉里拿出一条黄鹤楼,“给,不过如果暴露了,你千万别把我给抖搂出来囖” 嗯嗯嗯,杨铭理一直点头,“知道了,这点分寸我还是可以拿捏的,放心吧”。 其实用不着出卖,难道慕老师就不清楚自家老头的收入吗,不清楚老头的社交层次吗? 还用说,这不是明摆着的。 “既然你在这里,那么我就去接小文了,对了,待会到家里吃饭啊”说着,打开小电驴的百宝箱,一层一层的用雨衣把好烟裹起来,哎呦,匆忙的拿开雨衣立马拆掉包装,拿出一小包烟,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藏好。 “走咯”,杨铭理骑着小电驴,慢悠悠的迫不及待点上了。 过了一阵子,最后一批参加活动的小学生砰砰跳跳的跑出校门,其中几个男同学追着一个女生后面捧着似的羡慕,“程千钰,这次又是你的黑粑粑来接你放学吧”其中一个身高出众的小男生吹捧着,“真羡慕啊,怪不得英语成绩那么好啊,原来有个老外黑粑粑辅导” “对啊对呀,能不能也让我们跟你一块学英语啊,我也想让老师点名称赞一次呢,可以吗?”旁边的另一个男孩也起哄,他的眼中是那么的真诚的拉着千钰书包。 “放开我”,程千钰气急的,“外教老师是叫卡特,不是叫黑粑粑!” “不对啊,我爸爸说的,我爸爸不会骗我的”第一个男孩歪着脑袋,认真的说,“我爸爸还让我别到处乱说呢,可是我真的想提高英语成绩” “是呀,我可以证明,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很多次看到你妈妈和黑粑粑一起卿卿我我的等着接你放学呢”,嗯,第三位小朋友他点点头,“我爸爸也不会骗人的,因为骗人的都是小狗狗” “千钰,这里,爸在这里”,程刚雀跃的猛挥手,快步走向自家宝贝女儿。 “瞧,我爸爸来接我了,要不,补习的事儿我给你们问问”。被小朋友们围着的程千钰,小手一指。 “好呀,现在就说”同学们高声附和着,“对啊,叔叔必须得答应这事” “怎么啦,翘起的小嘴巴都能挂上水壶呢”,程刚爱溺的刮着女儿的小脸蛋,蹲下来看着女儿的包子头,连忙整理着散乱的头发。 “爸,我的同学们都追问我英语成绩为甚那么好,我说了是卡特老师教的,他们现在想让卡特老师也给他们补课呢,追了我好几条街一直问呢,烦死了”,一边说还不停的跺着小皮鞋,身体不依的摇摆,嘻嘻,不乐意了。 “哈哈,好好好,小气包,我给你的同学们说说”,站在女儿身边,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摸着豆包头,对附近凑上来的家长们说,“是啊,我女儿曾经有一个外教英语老师,如果各位家长有需要的话,我们加个微信,等我问问对方的意见,再给你们答复,如何?” 感觉这么让人干等,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回复时间,好像不太地道,进而说“外教是桂海大学的一个黑人留学生,我们平时没有联系的,都是孩子妈妈跟他联系的,所以大伙只好等消息了” “哦,好嘞,这位家长怎么称呼?我扫你吧”,宁古月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个热闹,悄悄的来到程刚的身边,“我姓宁,是小凝的妈妈,哦,她是千钰的好朋友”。 “哦,您好,来,扫着这里,我叫程刚,是程千钰的爸爸”,身边突如其来的一股妖风香气扑面而来,程刚不太适应的揉了揉鼻子,歪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宁古月——惊呆了,久久无法主动合拢0字形的嘴巴。 “爸爸,这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她叫宁小凝,你可一定要帮她哦,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哦,我有的一份,小凝也要有一份,记得了吗?爸……爸爸……”千钰抬头看着自己老爸的侧脸,扯着他的衣角喊了N次。 直到宁古月强劲有力的手掌,在程刚眼前机械的挥动,她好奇的盯着程刚的脸庞,感觉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曾经遇见过这个男人。 宁古月感觉自己的有点错愕,明明是首次认识的人,怎么会有种隐隐悸动的害怕,似乎受到这男人与生俱来的王八之气影响,她不禁有点戚戚然。 作为一个曾经的职业军人,而且经历过那些枪林弹雨后的她,在面对99.9%的人都不会露出怯弱才对的。 奇怪,古怪,十分有趣,今年28芳龄,军龄早已超过10年,还是军中一枝花的宁古月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端详着男人。 “熟,我们是不是见过?”,宁古月前倾上半身,她的眼睛从男人脸的左边瞄到右边,从下颚打量到额头,“不对,我见过的人肯定能够有印象的” “吓?这位女士,我也是第一次认识你,您好,请问怎么称呼?”说着就伸出一只白皙宽厚的手掌。 “爸,你怎么啦,我不是刚说了吗,这是我好朋友宁小凝的妈妈”,千钰翻着白眼,不理自家傻乎乎的老爸,转头跟小凝玩耍。 “您好,我是宁古月”,她也不失时机的打量着程刚的手掌,虽然白皙,但上面伤痕不少,大大小小的颜色深浅不一,同时也发现程刚比较奇特的小指——它是往外弯的,就是并拢手指的时候,小指与无名指处留有缝隙,从第一指关节处到第二指节这段都是不能紧贴无名指的。 出于她自身工作的习惯才能发现显性遗传特征,就连结婚十年的杨晓雯和唐父唐母都马大哈的没有注意这一点。 她爽快的与程刚握手,“很高兴认识你,程刚先生”。 完毕,转头蹲下,拉着女儿小凝和千钰的小手不着痕迹的确认了这个遗传特征,“我们得赶回去了,跟小钰说再见” “再见,程先生/程叔叔” “嗯,再见/再见” 小车里后座,“爸,你刚才好傻哦,发什么呆啊,害我在小凝面前丢人,亏我还一直在同学前面夸你这个大老板呢” “啥,你爸我有啥值得你夸奖的哦,我家小宝贝千钰才是最可爱的人才对啊”呵呵,“坐稳了,老爸我肚子饿了要加速囖,回姥爷家吃大餐囖” 映月社区,这个老旧城区的车位可是十分紧俏的,对于陌生车辆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这不,程刚就被拦在的小区门口处。 “大爷,是我啊”他落下驾驶座的防晒玻璃,“是我啊,你就高抬贵手,放我进去吧,谢谢囖” “呦,老杨家的好女婿啊,又串门来着啦,这次换了新车啊,你瞧我的这眼力劲,不好使囖,哈哈,”门房保安黄大爷推开窗口,眯着眼睛细细的看着驾驶位,“对不住囖,把程老板给拦下囖,哈哈” “这就马上放行,稍等片刻啊”,黄大爷回头往抽屉里找遥控钥匙,抽空聊天说,“不愧是老板,天天换新车,我这系统没有记录上,回头你补一下资料,下回就顺畅囖” “大爷您真会说,我就这辆破车,另外白色陆地巡洋是我媳妇开的,哎,回头我给写好,待会走的时候给你,行吧” “行行行,不着急、不写也没关系,回头我让老杨给我就是了,呵呵,慢走啊”窗内的黄大爷微笑着点点头、举手示意——拜拜,可下一秒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他赶紧扒开窗口,目光追逐小车,“唉、唉唉”,直到半个身子都灵活的挂在窗边上,喊“下回让你家司机把车停好来,别老是占别人的位置啦”。 正在上升的车窗,硬生生的把门房黄大爷的话截成破碎的零散字眼,“司机?”什么鬼东西,我家有司机么。 程刚注意力在开车上,小区里调皮捣蛋的孩子特别多,也没特别在意大爷话语中批评的重点是那么的意味深长——别老是喜欢占别人的车位。 小区楼房内。 “姥爷、姥爷,您快点来帮帮忙,小文哥哥,快点开门啊,重死啦”,小天使程千钰一手一袋东西,扭扭歪歪的爬着楼梯,还没进门就瞎嚷嚷着重。 “爸,这是好东西啊,赶紧收起来,我特意瞧见这会妈还没见人,给你悄悄捎上的”。 程刚迅速的从大大的购物袋中,又抽出一条硬货黄鹤楼,分明是趁着两个孩子在愉快的打量着应该先吃哪个零食,才偷偷摸摸的递给岳父,完了还用身体遮挡,一直给老丈人打眼色:快藏好。 “诶”鬼鬼祟祟的杨铭理,也是身经百战了,瞬间醒悟,这点屁事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特别是正义感爆棚小不点们,哈哈,明天的小区活动室里头,我依然是那个最靓的崽。 嗯,果然,还是女婿最懂我,呵呵。 两个大男人在腻歪的时候,听到声音的杨晓天也打开房门,从半掩的门中张开打手,对着程刚摆摆手、点点头的。 程刚也懂,慢吞吞的走进房间,然后杨晓天急忙得关上门,小声的说“姐夫,有结果了吗?究竟是谁?”杨晓天咬着牙根蹦出几个狠字。 心里实在有点膈应、不舒服,难道我这个姐夫的作用就是专门为小舅子捉奸来着,能不能安排点别的事,一上来就关心这个。 “晓天呐,才几天时间啊,我还没搞清楚呢”,看着电脑正运行着大型网络游戏,还有鸡窝似的房间、鸡窝一般的发型,最后盯着他鸡眼似的混沌眼神,在慢慢沉寂。 “我正在抓紧调查中,你放心吧” “哥——姐夫”听闻之后失落中的杨晓天突然爆发了,“如果你这边帮不上忙,那么就像上次那样,我自己查,我一定要查清楚,我决不善罢甘休,让我知道了是谁,非弄死他不可”。 长久以来身体的缺陷,让杨晓天一直活着别人的嫌弃与父母的偏爱中。 在外,他就是垃圾,别人眼中可以随意侮辱、被无情欺负的受气包形象,他无地自容;在家,他就是宝贝,家人内心的珍贵宝物,一直被精心呵护着成长、从不逆来顺受,他是帝皇。 如此环境下长大的他,看似长成已经成家立业的参天大树,实则木已中空、外强中干,只要撕下外皮的鲜嫩,就能观察内里的千疮百孔、沉疴旧疾。 “别着急,给我一点时间”,感受着杨晓天的愤怒无边无际。 程刚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又拿出上一回的谈话,“就算你再次解决了危机,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能把老婆拴在家里头,不让她跑出去?” 程刚双手搭在杨晓天的双肩上,用力下压,深沉而铿锵的说“抬起头,看着我,出轨这事无论男女,和家暴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况且你的情况特殊,你想想,一个没有孩子的家庭,少的是儿孙绕膝的欢声笑语,但是没有爱的婚姻,注定是一本没有血肉温暖的证件而已”。 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耳机里传出丝丝游戏背景声乐.……这句话似乎.……仿佛最近自家的情况也.……突然心灵一闪,怎么在说自己家似得? 怪怪的! 看着小舅子愤然又无奈的样子,“好了,我言尽于此,该帮忙的我一定帮,但是你别冲动,好好想想,毕竟这不是刘婷婷一个人的错,当然也不能全怪你,遇上这事情只要是个男人都不好受,呃”,本来就不擅长为人的精神世界排忧解难的程刚,感到了丝丝疲惫,不愿意再插手别人的家事,反而陷入了对自家情况的忧虑中。 出门就看见了刚进家的杨晓雯,“老婆,你怎么,斯,你很赶时间么?怎么匆匆忙忙的样子?看你脸色发白的满头汗,是不舒服吗?”程刚从看见老婆的欣喜,到翻转直下担心的问。 “你来啦”,憋了一眼正在细细端详自己的程刚,她似乎怕被发现什么,担心露出马脚,而心里惊慌无措,着急的很呐。 她急急忙忙的说,“嗯,我、我去厨房帮忙”。 匆忙的闪身飞过,留下一路清新的香气,嗯? .……嗯,似乎有点浓郁的香气。 …… 按道理说,一大家子混在一桌子上吃饭,肯定热闹非凡,可是.……拢共八口人吃饭,只有刘婷婷刚回来对程刚的一句问候之外,大人们似乎都不愿意说话聊天,今晚的这饭桌文化与平时大相径庭,好像各怀心事,各怀鬼胎。 哈哈,只有岳父杨铭理悠然自得、遇事不惊不慌的样子。 估计是看情况不对路,空气中的压力过大的原因。 小捣蛋程千钰丝毫不感到尴尬,她那咕噜眼球看看这,瞧瞧那的,觉得十分有趣,她用手肘碰碰身边,“爸,给我夹块牛肉呗,太远了,手不够长” “哦,来,两块够不?” “爸,给我夹个鸡腿呗,太大了我夹不稳”千钰奉上大碗一口。 “呵呵,给你都给你,这个小馋嘴,哦,来来,小文也来一个大鸡腿”,忽然意思到自己本应该是一个应酬高手啊,怎么能让家宴如此消声落索呢,于是他马上给小文夹了一个鸡腿,“别光吃饭啊,来,多吃肉,才能长得快长得高”。 正在大口大口吃着米饭的杨明文抬头,看着程刚,有点意外“哦,谢谢.……谢谢姑父”,转头开心的啃着大鸡腿,然后夹起眼前的一只虾,小心翼翼的给千钰送到碗里头,“妹妹,吃虾,这可好吃了,奶奶的做的最好吃了”,然后又夹起一只放在刘婷婷碗里,“妈妈也吃,可香了”。 似乎开了个头,程千钰也不甘落后“姥爷姥姥,来,你们也吃块鸡肉”,侧头看着旁边的杨晓雯,“妈妈最近经常去健身房减肥,应该吃鸡胸肉才对,哦,还有炒鸡蛋” “当,当……喂,你这没良心的娃,我的呢爸爸没份啊”,敲着陶瓷碗边,向着女儿挑了挑眉头。 “哦哦,爸爸,来,吃点青菜,要多吃青菜,绿色蔬菜有益身体健康”说着,赶紧往程刚碗里送,都是从她自己碗里扒拉到她爸爸碗里的青菜啊。 欲哭无泪的程刚,假装咬牙切齿的捏着宝贝的小脸蛋,“小坏蛋,你的算盘打得叮当响,真是奸诈的小滑头”。 “对了,爸妈,小叔子,明天周末,我打算邀请我们一大家子去海洋公园夏游”程刚得意洋洋的指手画脚的。 “即将高考,我没空”,慕老师冰冷的言语瞬时把兴奋得手舞足蹈的程刚冻住了。 向来见风使舵的老丈人,紧随其后,“呃哼,我也不去了,那地方不适合老人家,我还是在小区里溜达溜达吧”。 随后,岳父赶紧给女婿飘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一双筷子夹着根青菜茎放在嘴唇边上,偷偷的作吸烟状。 呃.…… “哥哥你要去吗?可好玩的,我喜欢旋转飞车,碰碰车,摩天飞轮,还有那里有一堆小动物,兔子、羊驼什么的,还有鲸鱼海豚,噢耶我要去摸摸海豚的小尖嘴”,转头跟程刚说,“爸爸,哥哥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 “妈妈,我可以跟妹妹一块去吗?”小大人似的杨明文,撑起大大的眼睛,射出向往的神光,乞求般问着刘婷婷。 想起下午在办公室里头,程董也这么提议过,她本来就没有当一回事,没想到是真的。 “嗯,可以是可以,如果程董不觉得麻烦的话”,刘婷婷带着询问的语气看着程刚。 “噢耶,绝对没问题啦,家里我做主了,我替爸爸答应了呗,他还敢说个不字”。 “嗯嗯,对啊,人多才热闹嘛,小孩子就应该凑一块玩才快乐”程刚真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女儿奴。 自从进门后的杨晓雯就好像是稳坐钓鱼台,雷打不动的样子,不说话也不回应,只是条缕清晰一口饭一口菜的吃着,不缓不急、慢条斯理的样子仿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超然于世,实则内心着急万分,屁股好像长了个脓包似得,经常不经意的小幅度扭动这。 更有一人,毫不起眼、默默无闻的狼吞虎咽之后,悄然退出,拼的是毫无存在感。 家宴就在两个小不点唠叨着学校里的所见所闻中结束。 大男人两一边喝茶一边看足球,刘婷婷则带着两个娃在做作业,而那对母女两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但为啥总是慕老师在施教,杨晓雯在受教? 两人在饭厅和厨房两地之间来回收拾,慕老师观察了一晚上的女儿,她肌肤娇嫩得能够掐出水来,偶尔体态漏出暮霭风情,还有她脸色神情有点扭捏,及她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光晕。 慕青老师似乎有点理解亲家母的欲言又止了,似乎瞧见女儿身上有着自己当年端庄典雅的背影,似乎因为女儿嫁得好郎君而心生嫉妒,似乎责怪自己这些年来一直要靠着女儿才能永葆青春的无能,似乎对于女儿的男人她始终不甘心,似乎…… 她板着脸,“今天我学生问我一个问题,就是古诗词中是如何描述春天春意盎然的?” 杨晓雯不知其醉翁之意不在酒,“唐代的吴融《途中见杏花》?” “嗯,说说”慕老师微微颔首。 “一枝红杏出墙头,墙外行人正独愁。 长得看来犹有恨,可堪逢处更难留。 林空色暝莺先到,春浅香寒蝶未游。 更忆帝乡千万树,澹烟笼日暗神州。” 这首诗表达了诗人虽然离开朝廷,漂流在外,却依然怀念长安生活的心情。 诗篇借杏花托兴,展开多方面的联想,把自己的惜春之情、流离之感、身世之悲、故国之思,一层深一层地抒写出来,笔法特别委婉细腻。 “还有吗”,似乎感觉到慕老师的不满意答案,杨晓雯苦苦冥思。 “还有南宋时期叶绍翁的《游园不值》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此诗先写诗人游园看花而进不了园门,感情上是从有所期待到失望遗憾;而后看到一枝红杏伸出墙外,进而神思畅游,领略到园中的盎然春意,感情又由失望到意外之惊喜,写得十分曲折而有层次。尤其第三、四两句,既渲染了浓郁的春色,又揭示了深刻的哲理。全诗写得十分形象而又富有理趣,体现了取景小而含意深的特点,情景交融,脍炙人口。” 想不到此时此刻,自家领导突然发难,竟考起了的诗歌赏析,心里惴惴不安的似乎有所隐喻,“妈——,我不小啦,千钰都快小学三年级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杨晓雯心有戚戚的回忆起小时候被强迫背古诗词的光辉岁月。 正在刷碗的慕老师停下手中的活,口中念念叨叨着“游园不值,游园不值——不值,不值”,尔后转头看着自己打小就十分乖巧的女儿。 她的女儿长大了,面对自己依然是这样的害怕。 是我要求过高了吗? 是我管教太严格了吗? 是我从来没有认真关心过女儿吗? 还是.……我从来都没有看清楚现在的她? “明末清初的李渔,写了一篇《闲情偶寄》”慕老师依旧在洗碗,一边的杨晓雯在疯狂的回想着。 “李是吾家果,花亦吾家花……”杨晓雯磕磕碰碰的背诵着。 “那么你认为如何解释这句:李树较桃为耐久,逾三十始老,枝虽枯而子仍不细,以得于天者独厚,又能甘淡守素,未尝以色媚人也。”说完后,慕老师静静的洗着碗,安静的等待下文。 杨晓雯硬着头皮,无辜的解释“这……这是说李子树的寿命比桃树要长得多,即使老得树木枯萎了,李子果实仍然很丰满。这是因为它得天独厚,不追求炫耀和奢华,能够甘于平淡,守素安常,从来都不以姿色取媚于人” 说着说着,越到后面,声音就越小,语速越慢,囫囵吞枣式的快速带过。 啪,慕老师把塑胶手套“啪”的一声,甩在了水里,溅飞了一堆泡沫,“你看看你,长大啦,翅膀硬啦,忘本啦” 瑟瑟发抖的杨晓雯,无助又乞求地看着妈妈转身离开的背影,美丽人妻眼泪粲然欲滴、楚楚动人,无论是在这个家里,还是他的家里,她杨晓雯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 她知道,始终纸是包不住火的。 可是她暂时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离婚之后怎么办,不离婚之后又能怎办。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子堕落? 我错了? 只是我错了? 真的只是我一个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