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的头抵着门,心脏因为失而复得的激动和紧张怦怦狂跳,水上涨的速度不容乐观,他一定要把岁岁从这里带出去。 退后,退到最远的地方,我炸开它。 岁岁赶紧往角落里爬,一边爬一边重启耳朵里被娜丽莎切断的微型耳麦。 于是门外的林时,高空中焦急等待的林羽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再次回到频道中,这次是他们三个人的私有频段。 我在角落了,林时。 林时握着按钮一直后退,退到安全区,他只觉得喉头干燥灼热。 我倒数。……三,二,一。 嘭!! 火光照亮的密闭的空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把岁岁的头都轰疼了。 倒灌的海水马上涌进屋子里。 保险门被炸开一半,林时在呛人的白烟里用力地推,终于推开了。 他从稀微的光线里朝她走来,来不及查看她的小脸上是不是多了新的脏迹,他背身朝岁岁蹲下。 爬上来,我背你出去。 岁岁抱着林时的肩,他们来到走廊上朝电梯轿厢一直走,水已到齐膝高度。 林时开了肌肉纤维加强义体,把炸毁的轿厢残骸拖出来扔到一边,抬头可以直接看见电梯井外的天空,林羽把直升机悬停在上空,云梯慢慢地放下来。 准备就绪,带岁岁回家。林羽说。 岁岁坐在废墟上头脑懵懵的,周围散落着泡水的实验仪器,她听到阿羽的话还来不及反应。 收拾完电梯井底层,林时拍拍手朝她走来。 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爬上去了。林时蹲下来掀开战术头盔,温柔地看着她,会害怕吗?? 我……我在你后面吧。岁岁小声说,我爬的很慢。 你在说什么??林时笑了,当然是我抱着你爬。 岁岁的眼睛又无声地睁大了。 林时心里怎么会没有心动。 他掐断和林羽联络的麦克风,单单对着岁岁说:选个喜欢的姿势,到我身上来。 岁岁跟他站起来,还是很局促不敢抱,眼看着海水倒灌的速度加快,林时只好说:像早晨你抱阿羽那样抱我。 真不知道为什么岁岁对着自己就会这样,不撒娇就算了,话也不说几句。 明明跟阿羽长得一模一样啊……林时不服气地暗自腹诽,难道是自己看起来太凶了?? 岁岁听话地爬到他身上,林时用保险扣绕着岁岁的腰身,将两个人扣在一起。他的肌肉加强义体还能再坚持相当一段时间,足够他往上爬。 腿夹上来些。林时托着她的大腿根,轻声劝诱,不然不稳。 嗯。岁岁老老实实照做。 岁岁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袍子,软软的身体再次蹭得林时心痒。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岁岁在发抖。 你冷?? 海面波涛起伏,一股浪花打进来,冰凉的海水把深井里的两个人淋得湿透。林时的作战服是防水的,岁岁却不是呀。 别担心我。岁岁虚弱地缠紧他,探头去看——基地海水倒灌已经没过轿厢所在的位置了,她吓得缩回来,靠在林时胸口一动不动。 林时单手握着深井里的钢缆维持稳定,一边解开战术背心就往下丢。 岁岁不明所以,他又拉开夹克的拉链,握着岁岁的手伸到自己里衣下,贴着自己的身侧。 另一只手也这么放。林时说,还要我教第二遍?? 于是岁岁的胳膊从揽着他的脖子,变成抱着他。林时的身子好烫,这让岁岁暖和不少,她舒服些了,安安静静贴着林时的胸口。 但林时好像很想跟她找点话头,尤其这时候已经大体安全了。 怎么不和我说话??林时往上爬得很累,粗喘着气,我想知道谁把你关在里面的。 岁岁不想答。这事,解释起来很麻烦,眼前也……不是时候。 于是她摇摇头,额头抵着林时,不说话。 林时心里却很是懊恼,他暗自责备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聊天,明明只是想问清楚事情,却搞的岁岁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了。 阿羽在上面等我们。他讪讪地开了个新话题。 所有人都撤离了吗??岁岁问。 爆炸时有一些伤亡,其他都撤离了。林时说,指挥部派来一批人把那些科学家接走。我们负责把实验室里的人转移出去。 如果是这样,她受到的折磨还算不亏。岁岁心里很是满意,于是把林时抱得更紧了。 你瘦了。林时说。 你又没有抱过我。唔…… 岁岁说着,心虚地住嘴了。上个秋天她在林羽床上自慰,结果被林时撞见,是他把自己抱起来塞进衣柜的。 林时想的是他从沙湾回来冒充林羽那一次,结果发现岁岁把第二次拥抱也忘记了。 第一次拥抱不可算是他林时的,第二次岁岁不愿意想起,他们之间似乎的确没有可以说的了。 但林时背起她时就发现她瘦了这件事,大概在峡湾吃了很多苦,清瘦了一点。 他偏想说,岁岁瘦了自己很心疼,可岁岁没给他这个机会。 林时觉得怀里的岁岁让自己很狼狈。明明刚才留了一点心机把林羽的频道掐了,这里只剩他和岁岁,自己还是处理不好两个人的关系。 他难免失落,但想着如果她和林羽互相喜欢,他退出就是。 他和林羽共同喜欢的东西可以分享,喜欢的人公平竞争,岁岁似乎是喜欢林羽的,哪怕自己找个由头骗她和自己接吻,哪怕他有前女友来滋扰让岁岁不太高兴,但他从来不是像阿羽一样从容的那一个。 最鲜明的对比莫过于早晨岁岁是怎么和阿羽撒娇的,现在又是怎么对自己沉默的。 他带着岁岁艰难地往上攀爬,海水已经没过深井的一半高度。 林时不知道的是,岁岁总是趁自己抬头看上方的时候偷偷瞄他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然后在他低头查看水势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你早上说……脚疼,现在还疼吗??林时又问。 好点了。还得找军医。岁岁乖乖答道。接着,她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擦他的脸。你……这儿很脏。 有的人还好意思说我脏??林时反问,今天早上我在麻袋里见到她,她整个脸都是黑的。 岁岁反手打了他一下,不轻不重,居然把林时打得乐呵呵的。 一记沉重的声响隔着电梯井响起,他们脚下的负五层、负四层、负三层已经完全被海水淹没。 林时觉得不对劲。 基地最底层的结构可能在爆炸时被破坏了。阿羽,让飞机爬升高度,马上。 把你们带到井口高度如何??林羽问。 可以。林时话音刚落,头顶冰冷的海水直接灌了他们一身,云梯斜过来了,猝不及防地,林时抱着岁岁撞在电梯井的墙壁上。 很快岁岁就意识到,不是云梯斜了,是电梯井支撑不住要在海底坍塌了!! 别怕,阿羽在往上爬升。林时低头安慰她,海水顺着他的发沿和鼻尖往下淌。 岁岁也同样满脸是水,头发都粘在一块了。她却觉得,自己才不是只会尖叫的胆小鬼呢,林时和林羽都在,有什么可害怕的。 但林时眼里的岁岁已经被淋成一只落汤鸡了。 林羽驾驶直升机吊着云梯往上升,他们在电梯井倒塌之前探出井口,外头是无尽的黑色大海,四面都望不见陆地,暴风雨将至。 如果在这里失手,会直接被海浪吞噬。 在狂乱的冷风里林时奋力爬上云梯最后一级,眼看着就要触碰到舱门的轨道,螺旋桨在头顶噪音大作。 他突然低头,在岁岁耳边试探着问了一句。 如果现在把我当成林羽,你会说什么?? 岁岁听见了,她想看清林时的神情,他却抱着自己往机舱里一塞,岁岁被送进颠簸不已的直升机里,林时伏在她身上,解开了保险扣。 他拉上舱门,冷风不再往里直灌,林羽在驾驶座转头看着他们,指指自己头上的降噪耳机。 她捂着胸口,慢慢把自己抱紧。林时从补给箱里拿出厚毯子裹住岁岁,好像刚才没说过那句话。 林羽戴着头盔,岁岁只能看清他的一双眼睛,清明又释然。他的嘴在动,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岁岁,你知道考拉吗?? 岁岁跪坐在机舱地板上,不明所以地等着林羽继续说下去。 林羽觉得没劲,因为岁岁没有接腔。 频危动物,从前生活在南半球,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林羽说,可是我在林时身上发现一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