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尽可能地迅速准备好晚餐,端着托盘来到妹妹的房间前,隔着门呼唤她。 “明天我一整天都会出门。早餐我会做好,午餐你就自己吃吧。还有,晚上我可能也会晚点回来。肚子饿的话,晚上也自己吃点东西……这样可以吗?” 『————』 还是一样没有回应。不过,我总觉得她有在听我说话。真的只是觉得而已。 “晚餐我放在这里。” 我把托盘放在地上,转身离开。 我能为妹妹做的事,就是在我在家的时候照顾她。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重复同样的话,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也没办法。 明天,我和优几乎一整天都会外出。 我一整天不在家——这真的是可以被允许的事吗? 我无法自己找出答案。 考虑到安全性,我白天不在家也是有风险的,但这样一来,我就连学校都不能去了。 在我去学校(过着“校园生活”)的期间,妹妹也会过着没什么问题(窝在家里)的“日常生活”。 所以,我去学校,以及在上学放学途中去买生活用品,这些时间上的延迟都属于“日常”,也属于“校园生活”。 具体来说,就是现在的生活里,我离开家里也没关系的“自由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大约十二个小时。 不过,这仅限于平日。 学校放假的时候,这个“自由时间”就会因为学校放假而减少。 虽然父母偶尔会回来,但待在家里的期间只有短短几天,搞不好只有一天或两天,非常短暂。 而且从上次回家到下次回家的间隔,通常至少有一个月以上。 父母不在家,妹妹又窝在家里——这种状态至少会持续一个月。 在这种状态下,如果没有其他优先事项,我就只能贯彻保护妹妹和自己家这个最优先的目标。 “学校”。 “采买”。 这两件事,是目前让我从自家警备中解脱的“借口”。 相反地,如果这些“借口”不成立,我就必须负起保护妹妹和家人的安全的责任。 既不能在卡拉OK玩到晚上,就算是朋友,只要是男性,也不能让他进家门。 从初中开始,或者说是成为高中生的现在,我自认为已经尽了自己身份所能做的安全管理,但这种状态究竟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能持续下去吗? 如果能住在有自动锁的房子里,我就能稍微安心地出门了——但不可能像说谎酱家那样。 资产是有限的,而且房子一旦建成,不进行改建或装修就不会有变化。 我未成年,也不是工匠。既然不能改变房子,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生活了。 实际上,这种生活出乎意料地有很多限制。 “成年拟制……不太现实啊” 在法律上,将已婚的未成年人视为成年人,即视为成年,这被称为成年拟制。 虽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义务,但一个人能做的事也会增加。 如果利用这一点,也就是说,只要和适当的人在文件上建立婚姻关系,现在的这种生活也—— “——不行。妹妹的生活基础恐怕不会改变。如果本人不自发性地走出不开的房间,就没有意义。就算诉诸特殊手段,也会在经济上、时间上、劳力上增加无谓的浪费,结果只会成为枷锁……” 利用特殊手段获得恩惠的,我想只有一小部分人。同样的理由,收养也行不通。虽然这和十有八九的双亲不会允许也有关系。 “……我高中毕业之后,这个家会变成怎样呢?” 我漠然地思考着这种事。 也有亲戚蒸发了。我也曾经在少数知道所在地的亲戚之间被踢皮球。 没有可以照顾我的人,变成了现在的生活。 血缘比水还要淡。 “就算想依靠亲近的某人——” 隔壁的小野寺家呢? 当然,如果拜托他们,他们一定会帮忙。 就算要牺牲自己。 实际上,优发挥了她的勤快,很感激地帮忙我的生活的一部分(主要是“食”的领域)。 但是,我决定不利用她。 还有她的家人。 因为就算利用也没有意义。 ——不,“利用”这个表现并不正确。 在现在的状况、环境之中,如果借用她们的力量,那就是“使用”,甚至不是充分活用性能、性质的“利用”。 总之,我决定不“利用”或“使用”优和她的家人。 但是最重要的理由,果然还是心情上的问题吧。 对于陪在我身边的优,现在的我什么都无法回报。 明明想要回报些什么,结果却依赖着她。 这对她而言是幸福的吗? 优一定就算这样也会说“很幸福”吧。 但是,那恐怕是暂时的。 我有种感觉,那最后会成为我给自己画下休止符的契机。 如果让她看到我那样的瞬间,那一定会让优不幸。 “………真的,今后会变成怎样呢?” 闭门不出的妹妹呢? 忙到只能不在家的父母呢? 我的将来呢? 还有,妹妹的将来呢?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未来,一直都是被撕得破破烂烂的白纸。 ………不,别用那么消极的说法。 要正面思考。正面思考。 没错,如果要表现的话—— 我那还未见到的未来,一直都是白纸。充满了可能性。 乐观地—— 思考快乐的事—— 我在一楼客厅回过神来。好像稍微发呆了一下。 肚子叫了。 “这么说来,我什么都没吃呢。我也来吃个晚饭——” 我按照惯例忘了做自己的晚餐,但脑中闪过以前整箱买回来,现在化为家中过剩库存的海鲜口味方便面。 “………果然还是算了。” 真的吃腻了。 抱歉,真的饶了我吧。要在那个方便面的赏味期限到来之前全部吃完,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绝对不可能。 “真的没办法了,来念书吧,开玩笑的。” 我无可奈何地打开书包,拿出念书用具。把文具、教科书、笔记本,还有参考书之类的排好,不管怎么收拢,都会占掉一半以上的桌面面积。 “………” 我在这个状态下默默地念书,把下次考试范围的两个科目念完后,阖上参考书。 我看了看时钟,大约晚上十一点。经过了两个半小时左右。 “总觉得好累啊。” 虽然很累。 “……但睡意,没有来呢。” 明明应该很累了。 明明应该很困,但这种状态恐怕是睡不着的。 我莫名地确信。 应该说,至今为止,我已经被这种失眠的毛病折磨过无数次,身体已经记住了这种感觉。 明明很困却睡不着,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当然是不好的意思。 因为思考能力下降,发呆的时间也增加了,所有作业的效率都降低了。 明明是因为睡眠不足,却睡不着,发呆在效率低落的作业中,结果还是睡不着,反而更加恶化,简直就是负面循环。 恶性循环。 “………………是因为刚才想太多了吗?” 这次一定也是,一定是这样。 “………” 我开始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没有收拾念书用具,直接去洗澡。 “………” 睁开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可以隐约看到物体的轮廓,感觉已经过了相当长的失眠时间。 洗完澡,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过了几十分钟。 我操作遥控器,打开客厅的吊灯小灯泡,黑暗中的时钟告诉我,已经过了十分钟左右。 …………咦?骗人的吧…………? 在进入睡眠姿势之前,我所抱持的淡淡期待,被轻易地背叛了。 时间几乎没过。 明明尽量不去思考事情,却睡不着。 头脑没有休息。 身体有在休息吗?感觉肉体累积的疲劳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 “………可恶。” 最近和优一起度过的时间变多,不知为何,我遇到了睡眠质量变好的谜之奇迹。 但是,那果然只是奇迹。 如果没有那个叫优的少女的加护,我这个人类甚至无法好好地睡一觉。 这样简直就像我开始依赖优一样—— “………!” 我,依赖着优……? 利用……优……撒娇……? 对于不能这么做的我来说,这是难以接受到背脊发凉的现实。 利用她的良心,利用她的善意——那是超越了我心中“最低限度”的底线,最差劲最恶劣的行为。 “我………………” 果然,不好。 睡眠不足不好。 “我………啊,啊啊,对了,要睡的话得去床上………” 那也是当然的。我的大脑或许已经痴呆到把能躺下的东西都当成床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是在无意识地寻求睡眠吗?如果是的话,睡魔啊,快点来吧。 总之我从沙发上起身,用摇摇晃晃的脚步走向二楼。 走上楼梯的时候,有好几次差点踩空。 视野在摇晃。 好不容易走完楼梯——就在这时。 嘎吱………… “——!” 走廊还是哪个房间的地板,发出了嘎吱声。 “………咦?” 妹妹从房间里出来了? 不,不可能。 那只是太过微弱的期待,明知会被背叛的希望。明明不可能是那样的。 当然,走廊的尽头,位于最深处的禁断之室的门,紧紧地关着。 而且仔细想想,妹妹房间的地板发出的嘎吱声,不可能传到楼梯这边。 “有人,在吗……?” 走廊上没有人影。 但是,刚才的声音来源应该离这里不远。 总不会只是我走上楼梯,二楼的走廊就发出嘎吱声这种荒唐的事情吧。又不是建了数十年的木造房屋。 “………” 我望向离这里最近的门——也就是我房间的门。 “有人在吗?” 当然,没有人回应我的呼唤。 “………” 我站在自己的房间前。 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是谁?” 我呼唤着,但没有反应。 房间一片漆黑,我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可以捕捉到桌子、椅子和床的轮廓。 窗户也没有打开。 也没有可疑的人影。 “………是我变得太敏感了吗?” 明天,我和优约会的时间会比平时更长。 也许我在无意识中对此感到恐惧,所以过度警戒了。 如果可疑的人闯进家里,伤害了妹妹——我会后悔一辈子。 啊啊,如果我在家的话。 如果我能陪在她身边的话。 “…………算了,不是可疑的人就好………” 我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走进房间打开灯。 “…………哦。” 然而,这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 我一走进房间,明明已经开了灯,却突然感到强烈的困意。明明连在黑暗中都睡不着。 “咦……心情平静下来了……” 真不可思议。 这种包裹全身的感觉是什么。 我关掉了刚打开的灯。 强烈的困意依旧,我摇摇晃晃地跳上了床。 虽然比平时晚睡,但不知为何感觉能睡得很香。 虽然感觉被某种柔软的东西包裹着,但那舒适的温度让我感到安心。 意识急剧变得迟钝,沉入了睡眠的深渊。 “(小莲……♥ 哈啊♥ 哈啊♥ 小莲♥ ………嗯,嗯♥ 嗯哈——嗯~♥)” 在极近的距离,一个火热的声音在低语般地喘息。温暖的吐息吹在我的脖子上。 优用鼻子嗅着我的气味,同时摩擦着自己的大腿内侧。 我的青梅竹马,邻居,假恋人,学校里的红人,优等生。 这样的她,平时扎成一束的黑色长发散乱着,睡衣敞开着——妖艳,是的,妖艳的姿态。 对着没有意识的我,反复做着变态的事情。 作为了解她的人,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吗,是清醒梦。 梦到的人有自己在做梦的自觉,这样的梦就叫做清醒梦。 我现在做的梦正是如此。 我现在正在做梦。 舞台是我的房间。 在黑暗中,和我同床共枕的优,气息紊乱地缠着我的身体。 手脚缠绕在一起,像乌贼和章鱼捕食猎物时一样,紧紧地抱住我,大腿在我的大腿附近摩擦,鼻子贴在我的脖子上闻着气味。 优紧贴着的部分很热。 因为是在被窝里进行的,所以热量无法散出去。 我的身体表面微微出汗,她也处于同样的状态,不,应该比我还严重。 她的胸部碰到我的上臂,像棉花糖一样柔软的触感。 每当她的大腿摩擦我的大腿,就会传来超越摩擦热的体温,以及一股湿气。 她的身体确实带着热量。 正因为如此,她刚洗完澡时散发的气味也传到了我的鼻腔。然后,我的气味大概也传到了她那里。 ——但是。 明明是这样的状况,却完全不觉得睡得不舒服,真是不可思议。 所以,梦中的我直观地意识到了。 意识到了令人恐惧的事实,令人惊讶的真相。 意识到了安眠的真面目。 意识到了优在房间里散发的气息,房间里飘荡的气味和热量,将我引向安眠,引向安心的泥潭。 明明不可能是这样的。 我感到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