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但驿站的寂静之下,是两颗激烈跳动、辗转反侧的心。昨夜那场风暴般的吻,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彼此的灵魂深处。 晨光熹微,驿站内已有人声。 姜青麟起身,自有沉默干练的侍女垂首侍立,捧来盥洗之物与亲王服饰。 他拒绝了繁复的梳洗,只以清水净面,任由墨黑长发披散肩后。 侍女小心翼翼地将那顶象征亲王尊荣的墨玉蟠龙冠为他束上长发。 冠体由整块深海玄玉雕琢,蟠龙栩栩如生,龙目处镶嵌的星辉玄珠流转着温润却蕴含磅礴威压的光晕,映衬着他年轻却已棱角分明的脸庞。 一身素白内衬已着好,侍女正捧起那件玄青色四爪蟒袍。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带着一丝极力维持的平静: “你们出去吧,我来。” 门被无声推开。 姜芷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宽大的霜白素衣,却难掩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宽大衣衫下,丰腴饱满的酥胸傲然挺立,随着她走近的步伐微微颤动,勾勒出诱人的弧度,腰肢却是不盈一握,行走间自然摆动,带动臀线划出令人心驰的饱满线条。 昨夜的风暴仿佛已被强行冰封,她面色平静无波,眼神深邃如古井,只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倦意和眼底深处未散的波澜藏在冰面之下。 她走到侍女身前,无声地接过那件沉甸甸、绣工繁复的蟒袍。 姜青麟展开双臂,目光沉静而灼热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昨夜未散的滚烫余温。 姜芷避开他直白的视线,垂眸,动作一丝不苟地为他穿戴。 她的手指修长稳定,抚平肩头细微的褶皱,整理腰间的玉带,将象征亲王威仪的每一个细节都调整到完美。 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他胸膛或臂膀,那触感微凉,却引得两人气息都有一瞬的凝滞,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而灼热。 她全程沉默,只专注于手中的动作,仿佛在进行一项庄重的仪式,唯有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着一丝不平静。 最后,她拿起那柄古朴的青冥剑,动作珍重地为他系在腰间玉带之上。 玄青蟒袍、墨玉王冠、悬于腰侧的古剑——此刻的姜青麟,终于褪去了江湖的尘埃,显露出大齐亲王应有的、令人屏息的威仪,更添了几分昨夜情潮洗礼后的深沉魅力。 姜芷退后半步,目光在他身上缓缓扫过,如同审视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姑姑…” 姜青麟轻声开口,带着一丝笑意,目光灼灼地锁着她清冷的容颜,昨夜吻过的红唇近在咫尺,“昨夜…”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 “噤声。” 姜芷骤然抬眸,眼神如冰锥般刺来,打断了他的话,试图维持威严。 但那清冷的面容上却难以抑制地飞起两抹极淡的、如同雪地初霞般的红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力压制的羞恼与警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她抬手,并非抚摸,而是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郑重,指尖轻轻拂过他蟒袍的肩部,仿佛拂去最后一粒尘埃,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嘱托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柔软: “听着,青麟。马上要进京面圣。收起你所有的心思,给我拿出一个一国亲王的样子来!”她的指尖停留在他肩上,微微用力,“父王面前,恭敬持重;百官面前,不卑不亢。尤其城门迎接,众目睽睽之下,更要谨言慎行,持礼尊贤。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的责任!莫要…再行差踏错。” 最后一句,带着深意,目光深深地望进他眼底,仿佛在说:小心行事,也…小心我们的秘密。 姜青麟看着她眼中那份凝重、深藏的关切和昨夜留下的痕迹,脸上的笑意收敛,化作沉稳,也回以同样郑重的眼神。 他郑重颔首,抬手轻轻复上她停留在自己肩头的手背,感受着她瞬间的僵硬和那微凉的细腻:“姑姑放心,青麟明白。必不负圣恩,不负…您的教诲与…心意。” 最后两字,轻若无声,却重若千钧。 姜芷的手指在他掌下微微一颤,终究没有立刻抽回,任由那滚烫的温度包裹了片刻。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担忧与隐秘的情愫。 她终是没再多说,只微微侧身,让开通路,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少了些冰棱:“去吧。莫让陛下和百官久等。” 姜青麟深深吸了口气,迈步向外走去。 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微顿。 就在姜芷以为他要再次出言撩拨而暗自戒备时,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侧身!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瞬间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带入怀中! 另一只手则托住了她的后颈! 在姜芷惊愕睁大的眼眸中,他滚烫的唇,再一次准确地复上了她微凉的唇瓣!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却比昨夜更加霸道和充满占有欲! 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只有攻城略地般的索取! 他撬开她的贝齿,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舌尖纠缠着她的柔软,仿佛要将她昨夜逃离的仓皇、今晨强装的镇定以及所有的不安与顾虑都吞噬殆尽。 这是一个宣告,一个烙印,一个在踏入风暴前,索要的定心丸。 姜芷脑中嗡的一声,身体瞬间僵硬,随即被那熟悉而汹涌的洪流席卷。 理智在尖叫着推开他,但身体却在短暂的僵硬后,违背意志地微微发软,甚至在那霸道而炽热的吻中,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迎合。 唇齿间的清冽与滚烫再次交融,那属于他的、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眩晕。 这短暂而激烈的吻,在姜芷几乎窒息前结束。 姜青麟松开她,指腹意犹未尽地擦过她再次变得红肿湿润的唇瓣,目光幽深如潭,带着餍足与不容置疑的承诺:“等我,姑姑。” 不待她从这惊涛骇浪般的吻中完全回神,他已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门,挺拔如松的背影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与沉稳,融入门外明亮的晨光之中。 玄青蟒袍的衣角在门口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 姜芷站在原地,唇上残留着那霸道灼热的触感和微微的刺痛,气息紊乱,胸口剧烈起伏,饱满的胸脯在霜色素衣下勾勒出诱人的波浪。 脸颊上的红晕再也无法掩饰,如同盛开的红梅映在雪地上。 她抬手,指尖颤抖地抚上自己滚烫肿胀的唇,那里还清晰地烙印着他的气息与力道。 窗外,传来骏马的嘶鸣和他沉稳离去的脚步声。 她听着那声音,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心底涌起的,是羞恼、是慌乱,却也有一种被强行安抚、被刻下印记后奇异的安心感。 … 驿站门口,一匹神骏异常的玄甲龙驹已静候多时。 它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四蹄雪白,覆盖着细密的玄色鳞甲,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般的光泽,正是当年姜青麟奇袭清国粮道时的坐骑! 老马识主,见到姜青麟,它亲昵地打了个响鼻,用硕大的头颅蹭了蹭他的手臂。 姜青麟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拍了拍它强健的颈项,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久经沙场的悍勇。 左右,八名身着玄青麟纹灵甲的亲卫已肃然上马。 甲胄并非凡铁,隐隐流动符文光华,胸口护心镜处是简化的麟兽咆哮纹饰。 他们身形笔挺如枪,气息沉凝如山,眼神锐利似电,无声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这是姜青麟真正的核心班底,百战余生的精锐修士。 为首的亲卫统领高举一面玄底金边大纛,中央一个遒劲有力的“秦”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启程!” 一声令下,蹄声雷动,仪仗开拔,卷起烟尘,向着帝国的心脏——临淄城,浩荡而去。 驿站楼上,一扇窗悄然开启。 姜芷凭窗而立,霜衣素裹,目光追随着那玄青王旗和龙驹上挺拔如松的身影。 晨风吹动她几缕散落的青丝。 她看着那个曾经在秦王府内笨拙挥剑、在霜华峰顶生死边缘挣扎的小小身影,如今已化作眼前渊渟岳峙、威势初成的帝国亲王。 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清冷的眸底深处掠过,最终化为一声融于晨风的无声叹息。 他,终究是长大了。 姜芷并未随行,她霜袖微拂,身影已如一道融入晨光的轻烟,悄无声息地从驿站另一侧门离去。 身为大齐长公主、剑宗宗主,她自有专属的、更为低调隐秘的通道进入皇城。 … 承天门外。 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旌旗蔽空。 御道两侧,身着明光灵铠的皇家禁卫军持戟肃立,甲胄森然,兵刃寒光闪耀,汇成一片钢铁丛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更远处,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京城百姓,人声鼎沸,敬畏与好奇交织。 百官按品级肃立御道前方: 首辅徐开:须发如银,身着朱红仙鹤补服一品官袍,手持白玉笏板。他面容古井无波,眼神深邃如海,周身隐有清正之气流转。 宗正令姜术里:身着郡王蟒袍,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带温和笑意。 钦天监监正司徒宏:鹤发童颜,身着绣有星月云纹的深紫道官袍服,手持星图罗盘,目光沉静。 其后是六部尚书、侍郎等重臣,皆屏息凝神。 “呜——嗡——!” 悠长浑厚的龙角号与低沉雄壮的夔牛战鼓声骤然响起,声震九霄! 喧嚣的现场瞬间死寂! 禁卫军手中长戟整齐顿地,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轰鸣:“咚!” 数只通体青碧的青鸾神鸟清鸣盘旋,洒下点点淡金光雨。 “秦王殿下驾到!” 仪仗导引官洪亮的声音传来。 玄青“秦”字王旗之下,姜青麟端坐玄甲龙驹,玄青蟒袍流淌光泽,墨玉王冠星辉内蕴,气度沉凝如山。他身后的亲卫,如同沉默的磐石。 仪仗行至城门前,在礼官洪亮如钟的唱喏声中停下:“恭迎秦王殿下,凯旋回京,述职面圣——!” 以首辅徐开、宗正姜术里为首,全体文武百官,整齐划一,深深揖礼下去,偌大的承天门前,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姜青麟动了。 他并未端坐马上受礼,而是优雅而从容地翻身下马。 落地无声,动作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沉稳气度。 这个下马的举动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尊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稳步向前几步,走到百官队列前方约丈许处停下。 晨光落在他年轻俊朗的脸上,不见丝毫倨傲,唯有一片温润平和的谦逊。 他双手虚扶,声音清朗温润,清晰地传遍全场: “诸卿快快请起。青麟何德何能,敢劳诸位大人与京城父老如此盛情相迎?实在惶恐。” 他微微躬身,向百官方向还了一礼,姿态优雅自然,尽显皇家子弟的教养。 直起身,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首辅徐开身上,脸上带着诚挚的敬意:“徐阁老,多年不见,您老精神矍铄,实乃我大齐之福。青麟在外,常闻阁老主持中枢,宵衣旰食,为国操劳,心中感佩万分。” 语气真诚,毫无作伪。 徐开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持笏还礼:“殿下过誉了。老臣愧不敢当。殿下为国奔波,劳苦功高,平安归来,臣等与陛下,皆不胜欣喜。” 姜青麟微笑颔首,目光转向宗正姜术里,笑容中多了几分亲近:“叔祖,您身体康健,风采更胜往昔,青麟见了,心中甚是宽慰。” 一句“叔祖”,既显宗室情谊,又不失礼数。 姜术里脸上的笑容更盛,带着长辈的慈和:“好,好!青麟长大了,更显沉稳气度。回来就好,陛下可是日日盼着你呢!” 接着,姜青麟的目光扫过司徒宏及几位重臣尚书,并未一一寒暄,而是再次微微抱拳,朗声道:“司徒监正,诸位大人,青麟此番回京,路途虽遥,然见国泰民安,百官各司其职,心中甚安。此番述职,还望日后能与诸公同心戮力,共佐圣君,护我大齐江山永固,黎民安康。” 这番话,既表达了对百官的肯定,也含蓄地表明了自己身为亲王、为国分忧的立场,格局开阔,不卑不亢。 他温润如玉的笑容、谦和有礼的举止、真诚得体的言辞,与他身上那玄青蟒袍、墨玉王冠所代表的尊贵身份,以及那隐隐散发出的、令人心折的王者气度,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极具魅力的融合。 既消解了部分因他年轻和威势而产生的距离感,又丝毫不减其亲王之尊。 百官闻言,无论心中作何想,面上皆露出受用之色,纷纷再次躬身:“殿下仁德!臣等敢不效死!” 简短而必要的礼仪性交流结束。礼官适时高声道:“请殿下入城!” 姜青麟再次向百官及远处百姓方向拱手致意,这才转身,动作利落地重新翻身上马。 就在他坐稳马鞍、目光投向那巍峨皇城深处的瞬间,那温润平和的气质仿佛水汽般收敛,一股深沉内敛、掌控一切的亲王威仪再度自然流露。 他轻轻一抖缰绳,玄甲龙驹迈开沉稳的步伐。 亲卫簇拥,王旗招展,沿着宽阔的御道,向着皇宫缓缓行去。 百官再次躬身相送,自动分开通路,目光复杂地追随着那道玄青身影。 直到仪仗消失在御道尽头,那无形的压力才散去。 低低的议论声轰然响起,充满了对这位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气度温润却又威仪天成的年轻亲王的惊叹与重新评估。 朝堂的格局,似乎在这一刻,已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