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和弥娜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 弥娜试了试,在这个房间竟然用不了魔法和咒术,她觉得很神奇,蹦蹦跳跳地去找正在开门的西奥多。 “西奥多,我试了一下…哎,你在看什么?” 弥娜说着就从他背后探出脑袋,西奥多少见地慌了几秒,转身按住她的脑袋,将门上的字挡在背后。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他越这样弥娜越好奇,像鱼似的扑腾扑腾在他怀里挣扎。 西奥多无奈地将人连哄带抱地拐走,温声道:“没什么,我有话要和你说。” 弥娜好奇地扬起小脑袋:“嗯?说什么?” “你当时…为什么给我取西奥多这个名字?” “就这个吗?随便选的啦,当时魔杖指到哪个我就选择哪个咯。” “Theodore。”西奥多看着她,眼底似一汪不见底的海,“代表着神的礼物,你为猫也取了这样的名字,伊恩,神的礼物。” “弥娜,你为我取的名字,寓意是神的礼物。” 像是有什么海水一般的暗潮在胸腔里不停地喧嚣翻滚,弥娜怔怔地看着西奥多银灰色的眼眸。 心跳声突然退到遥远的地平线之外,光束里悬浮着安静的尘埃。 她仿佛又回到捡到他的那一天。 弥娜没有母父,她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她在奥雅大陆的一个边陲小镇流浪着,直到她遇到了斯蒂亚大婶。 斯蒂亚大婶是一个年迈的独修女巫,她收留了弥娜,教她学习女巫的一切。 就这样相依为命地度过了几年,斯蒂亚大婶也永远地离开了她。 弥娜没有加入任何的女巫族群,继续独自一人流浪。 她挑选了一处漂亮的地方,有森林有湖泊,有成群的云雀,她在这里建造了自己的女巫小屋。 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沼泽女巫,她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于是要求弥娜离开。 弥娜愤而拿起魔杖,和对方大战了一场,结果输得一败涂地,灰头土脸一身伤痕地被赶出她自己的家园。 夜晚的幽林雾气浓重,银白色的月光照下来,她跟随着月光的指引,走着走着,弥娜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是大片的沼泽,托月光的福,能让她清清楚楚地看见沼泽上高高堆砌的尸体。 最上面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淡淡的尸臭味。 弥娜尖叫一声,瞬间被吓得腿一软,倒在地上,等她回过神来,拔腿就跑进森林里。 只是无论她怎么跑,无论从哪个方向跑出去,都会迷途一般地回到这片沼泽地。 弥娜凄惨地大哭,想着她的一生,没有母父,没有朋友,唯一对她好的斯蒂亚大婶也去世了。 好不容易开始新生活,又被可恶的沼泽女巫欺负,她打不过人家,现在还被困在这阴森可怖的破地方。 弥娜哭着哭着就想写遗书,可她翻遍全身,别说羊皮纸和羽毛笔了,她连魔杖都被抢走。 她更绝望了,这可恶的女人怎么什么都不还给她。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丝细微的声响。 弥娜的哭声戛然而止,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沼泽,那上面的尸堆好像动了一下。 刹那间可怜的小女巫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死状。 她在流浪途中听说过有一种沼泽怪物,身上覆满淤泥和水草,专杀过路之人。 弥娜止不住地吞了吞口水,这沼泽上已经堆了这么多尸首了,还不够这个凶狠残暴的怪物吃吗?现在还要把她这个悲惨的女巫杀来吃掉吗? 她屏住呼吸,认真倾听半晌,好像是…哭声。 婴儿的哭声。 她粗略地抹了抹眼泪,小心翼翼地向爬向沼泽。 很久很久以后,弥娜在给后辈讲起这个故事时,也说不清自己那天是如何生出的勇气。 即使自己怕得要死,即使自己伤痕累累,也毫不犹豫地踏入满是腐尸的沼泽里。 弥娜推开几具腐烂的尸体,在那之下的,是森森白骨。 眼泪不停地流,模糊了眼眶,她看不清,却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声音。 她怕发出声音,就听不到婴儿微弱的哭声了。 终于,她在一堆白骨中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是一个大概三四岁的男孩,周身被一种散发着星辉的屏障包裹着,她没见过这种东西,猜想大概是种避免他被淤泥淹没的法术。 等上岸时弥娜已经没了力气,她紧紧抱住这个孩子,几乎是艰难地爬行着远离沼泽。 她躲到被月光照拂的树下,指尖颤抖着去试探他的呼吸,微乎其微。 弥娜咬了咬牙,轻声念诵治愈的咒语,可是筋疲力尽的她已经连一个低阶的清洁魔法都无法使用。 那是这个孤独的女巫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陪伴她度过那个夜晚的,是尸体、 白骨、 月光、 树木、 无声的眼泪和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孩童。 以及…一个力量薄弱的女巫的祈祷。